“剛在男科做完手術嗎哈哈哈哈”
“哈哈,小子裙子穿著還挺漂亮的,和你媽媽長得真像”
何小由長得漂亮,是縣醫院院花,她兒子薛宥卡打小就生得濃眉大眼,留著及耳的黑發,眼睛像晶瑩剔透的琥珀,白白軟軟五官清秀得像個小女孩兒。
路過的醫生護士,全都認識他,這小孩不認生,還小的時候,來醫院等他媽媽,就是對誰都笑,討人喜歡,還難得見他這么哭,眼睛都哭紅了。
到底是小孩子,大人路過看見了他這副穿裙子的模樣,難免開一句玩笑。
可薛宥卡卻感覺自己的自尊被踩到了底,越聽越抬不起頭,越聽越委屈。他不想做手術,是爸爸媽媽騙他。
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這么丟人過。薛宥卡幼小的心靈受到了非比尋常的打擊,醫院走廊的燈光在閃爍,以往聞習慣了的消毒水味兒開始變得刺鼻,麻藥勁兒漸漸過了,患處變得越來越疼,朝著四肢和大腦蔓延去。每一個人認識他的大人,都要拿他逗趣。
沒等到媽媽手術出來,薛宥卡自己受不了跑掉了。
醫院人來人往,坐電梯下樓,跑出去也沒人發現。
他家住得挺遠,剛上小學的時候,為了他讀書,爺爺賣了幾棵樹才買的居民樓,一家三口,兩室一廳。
表姐家的房子倒是不遠,何小由和薛宥卡他爸工作都忙,連接他上下學都經常會沒空、遲到,所以讀書的時候,姑母開車來接表姐,順便就把他接走,薛宥卡常常都在表姐家吃晚飯,有時候還會留宿。
不過十一歲的薛宥卡還算懂事,自己知道坐公交,就是他個子已經超出了不少,不能再厚著臉皮免票了。
他慢吞吞地走到公交車站,手指摸了摸表姐裙子上的閃片,裙子是白色的,上面有藍色小碎花,沒兜。
他沒有錢,也沒有卡。
回頭望一眼,醫院在好遠好遠的地方,薛宥卡扁著嘴,眼淚汪汪。他這么走過來,實在是太辛苦了,原來做男人是這么辛苦的一件事。他抱著手臂地坐在公交車站的座椅上,生氣地朝街邊臺階踢了一腳,卻疼到五官皺起,眼淚珠子又滾下來。
磬州是桂州轄下的附屬縣城,山陵縣就在磬州東北部,山清水秀,是姥姥的故鄉。
“程譽,看,這家醫院,以前是你外曾祖父創辦的。”
太陽當頭,穿過老縣城,衛伯車子開得很慢,給第一次來山陵縣的大少爺細細講解這老縣城里的一切“還有這河,叫陵河,這座縣城就是以這條河為名,一直向南匯入大海。你看見兩邊這些賣荔枝的了沒,山陵這邊盛產荔枝,很多果農以此為生,你姥爺家旁邊就有荔枝林。”
汽車緩緩駛過橋面,衛伯見他不開腔,已是習慣了,這程大少性子隨他母親,有幾分孤僻清冷,模樣卻取了其父母的優點,長相還很生澀,不過是劍眉星目,相當俊朗。才不到十五歲的年紀,卻活得很通透,像個小大人,這一路上,衛伯都很少見他笑,此刻講道“小譽,這河里的鴨子看見沒吃的那都是野生魚啊,前幾年這兒的人愛抓河里的鴨子,現在講究生態保護,政府不允許抓了”
衛伯講著小城軼事,程譽支著下巴安靜地望著車窗外。
這邊靠著河,比老縣城要靜謐許多,姥爺的宅子就建在河的上游。沒有開發過的縣城,陳舊而原始,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散發著自然的香氣。
風景從他眼前緩緩掠過,衛伯見他閉嘴不言,忽然瞧見路邊太陽底下擺攤的果農,出聲“我下車給你買點新鮮荔枝嘗嘗鮮去。”
這里已經出縣城了,車也沒幾輛,衛伯把車靠邊,程譽頷首,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