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張錫鑾打斷了王士
珍,“賢弟,你我都是行伍出身,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何必說這些不干緊要的沒用話。蒙徐老弟與段老弟抬愛,任命我當了陸軍總長。昨日我接到何老弟電報,說他已經決定在朝廷與日軍脫離戰斗。轉入防御。日本人損兵十萬,元氣大傷。再起站端,當是明年的事情。以何老弟的才干,定然能應付。所以我才請王老弟進京。以老弟的聰明,想來也猜到。既然老弟肯來,想來是明白,當下北洋里的兄弟,老弟最適合做這陸軍總長。”
王士珍接到的電報里面雖然沒有明說什么,不過王士珍已經有所猜測。聽張錫鑾講的如此明白,便答道“哥哥一心為公,從不戀棧權位。兄弟我衷心佩服。不過哥哥這么做,兄弟不能從了哥哥的心意,接任陸軍總長。”
聽到這話,張錫鑾有些失望。張錫鑾離開東北后,這些年過的越來越順心,只覺得人生圓滿,早就無欲無求。只是對北洋兄弟還有香火情,才勉強出任陸軍總長。
得知最新戰報,東北軍已經打到漢城城外,覺得日本只怕無法翻盤。張錫鑾并不想死在任上,反復推敲,認定沒有自己人馬的王士珍最適合接任陸軍總長。這才邀請王士珍入京,見王士珍竟然真心拒絕,心中有些不快,言語中不禁有些責怪,“賢弟,國家對我等不薄,當此之時,難道賢弟還以為有人比你更適合出任陸軍總長么”
王士珍輕輕擺手,“哥哥叫兄弟進京,又是為了國事,莫說接任陸軍總長,便是要兄弟水里來火里去,兄弟也不該推脫。然而哥哥是我北洋兄長,何銳乃是我北洋老弟。哥哥此時退下,未免厚此薄彼。”
張錫鑾聽到這話,覺得王士珍還是心有不甘,便勸道“賢弟,我等都這把年紀,又有什么可看不開呢何老弟并非不懂規矩之人,是不是大家對他有什么誤會”
王士珍再次擺手,“哥哥。數十年來,國家與列強交戰,何嘗有過殲敵過萬之戰,更不用說殲敵十萬。何老弟英雄豪杰,自當統領天下。此乃天下大勢,真有糊涂的,也只是螳臂當車而已。”
張錫鑾有些不明白了,但王士珍被稱為北洋之龍,乃是北洋第一智將。話說到這里,定然有他的思量,便問道“以賢弟之見,我要為北洋兄弟們做些什么”
王士珍溫言提醒道“哥哥當年將東北讓與何老弟,眾家兄弟都佩服哥哥的果決。到了現在,眾家兄弟們才算明白哥哥見識高遠,慧眼識英雄,乃是扶龍之人。哥哥既然要歸隱,何不在歸隱之前開一場英雄會”
張錫鑾聽到這話,已經明白過來。不過張錫鑾并不覺得自己能對何銳發號施令,正想婉言推辭,就聽王士珍繼續說道“哥哥,這些年對中央從不添亂。正因為此,與北洋兄弟們難免生疏。若是天下太平,何老弟自然按部就班入主中央。然而當下局面變化如此之快,已經不能用尋常規矩辦事。若是哥哥不開這英雄宴,定然會有居心叵測之人生出事端。哥哥已經扶何老弟上馬,何不再送一程”
張錫鑾聽罷不禁撫掌大贊,“賢弟智珠在握,遠勝為兄。為兄時日不多,已經糊涂了。多謝賢弟。”
王士珍垂下了目光。雖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并非他本意,但是為了北洋,王士珍不得不接受北洋易主的命運。
正有些心灰意冷之時,就見張錫鑾抬眼望天,嘆息道“項城老弟去世之前,為兄曾拜見過項城老弟,那時候項城老弟雖然心灰意冷,卻也拜托為兄,若是力所能及,定然要為國家出力,要讓北洋兄弟們團結。虧得賢弟提醒,讓我察覺此處缺失。若是我北洋能再次團結,便是死后見到項城老弟,我也能對項城老弟說,沒有辜負他的囑托。”
說到這里,張錫鑾已經老淚縱橫。
王士珍這幾年見段祺瑞等人行事
進退失據,對北洋已經徹底失望。但萬萬沒想到,北洋的末日竟然來的如此之快。那份悲痛難以言表,若是能哭出聲來,倒也痛快。可偏偏此時竟然一滴淚都流不出來,心中痛楚反倒強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