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年輕。
看著就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樣。
沒辦法,夏侯氏人力單薄,現在能上戰場的,也都上戰場了。
人教人,永遠都教不會,但是事教人,一遍就會了。
就在幾年前,不,甚至只是在一年之前,夏侯獻還整天就只是知道飛鷹走狗,賽馬溜圈,追求速度和刺激,每天一睜眼不是去找這個人玩,就是去哪里參加什么酒會。
可是很快的,隨著關中之戰,河東之戰的進行,夏侯氏幾個上層人物,戰死的戰死,被俘的被俘,逃亡的逃亡,譙縣夏侯氏的快樂,也走到了盡頭。
青少年的叛逆,只是想要更多的在長輩面前表現自己的獨立,追求自我意愿的實現,而當他們意識到他們頭上已經沒有遮風避雨的,被他們一度厭煩的,甚至是唾棄的樹蔭和屋檐的時候,當他們意識到他們必須獨自去面對風雨,直面苦難的時候,一些人發瘋,一些人逃避,也有一些人醒悟過來,接過了長輩留下的衣甲和刀槍。
即便是這些衣甲有些寬大,刀槍有些沉重。
夏侯獻一邊走,一邊警惕的四下打量。
太谷關既然稱之為關,必然就有關隘的顯著特征。
這個關口,在后來晉朝時期,成為了河洛南渡的重要通道。
太谷關,以及西面的伊闕關,還有東面的轘轅關,其實都可以算是嵩山山脈的一部分。當然,轘轅關最為難走,據說是當年漢武帝為了到嵩山祭祀,才讓人在山間開出了一條轘轅道。
轘轅道多年未有修繕,草木橫生,縱然漢武帝之時有石板鋪路,但是一兩百年下來,也都成為齏粉了,想要通行其中,就連熟悉山道的獵戶都是難行,更不用說大軍通過了。
所以驃騎軍如果想要翻過嵩山山脈,那么要么走伊闕關,要么就是走太谷關。
伊闕關雖然會比太谷關好走一些,但是要繞行,繞行是需要時間的,除非確實有必要,否則大軍不應該輕易繞行。
畢竟現在的局勢,誰先快一步,那就意味著誰能更進一步。
夏侯獻帶著的百余兵卒,也是知道如果驃騎軍真的大舉通過太谷關南下,他們也是守不住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及早探明驃騎的動向,并且盡可能的拖延驃騎軍的腳步,給后方更多的準備一時間。
正因為如此,要發現驃騎南下形跡,自然是越早越好。
想要早發現,當然不能坐在家里等。
而山道崎嶇,蜿蜒狹隘,從清晨天剛蒙蒙亮走到日中當下,所有人都是走得人困馬乏。
戰馬還是有那么四五匹的,原本也是屬于夏侯氏的私產。
現在么,帶著戰馬的那幾人,也就是夏侯獻的護衛部曲了。
隨著夏侯獻的人,一半是譙縣子弟,一半是豫州人士。
譙縣子弟也還好,畢竟知道曹氏夏侯氏倒下了,他們的好日子也就徹底完蛋了,所以就算是當下辛苦勞累,也是咬著牙跟在夏侯獻身后一聲不吭的往前走。
但是豫州的人么……
便是有低低的牢騷聲發出來了。
倒也不是豫州的人就是天生壞種,亦或是地圖炮一打一大片,而是人性本來就是如此。
當有一個好的,運行正常的社會秩序的時候,大多數的人就不會展現出人性的惡來,并不是因為這個時候就真善美,忠孝仁義就那么好用,而是大多數人都清楚,如果作惡,就會受到秩序的嚴懲。
人是怕痛的。
因為被火燒痛了,所以就不會無緣無故去摸火焰。
這是本能。
那么,如果相反呢?當有人作惡,并不會得到什么懲罰,甚至有時候作惡得到的好處明顯大于懲罰的力度的時候……
就像是偷盜十萬錢,大漢法律可能判罰個十年勞役,然后貪官污吏搞了個上千萬錢,事情被揭發出來之后就是個免職了事,對于百姓民眾來說,會有什么樣的心理影響?
法律應該是懲罰做錯事的人,而不是一味的保護所謂的『弱者』。
因為『弱者』二字,其實也是相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