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毗抬頭,聲音充滿了憤怒,『大都護!此乃士族借題發揮,意圖奪權!若因此退讓,前功盡棄!那些偷雞摸狗、損公肥私之徒必將卷土重來,屆時……』
『我知道。』趙云打斷他,轉過身,眼神銳利如電,『效果,我看見了。代價,我也看見了。烏桓人耿直,不通變通,傷人顏面,積怨已深。崔氏等人所言,雖夸大其詞,但「胡漢之別」這根刺,已深深扎入幽州百姓心中,短時間內我們無法更改……故而,長此以往,非但治理無效,恐生民變,更予曹賊可乘之機!』
趙云走到地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幽州廣袤的土地上,『我們需要的,不是一把冰冷的、割裂人心的尺子,而是一塊能凝聚人心、共同耕耘的土地!』
辛毗沉默了下來,他深知趙云所言非虛。
輿論的狂潮、潛在的沖突、百姓的愚昧無知,士族借機坐大的野心,都讓這把『尺子』變得燙手無比。
『那……大都護之意是?』辛毗的聲音低沉下來。
『尺子,要收。但規矩,不能廢!』
趙云斬釘截鐵。
『佐治,傳令!』
『所有參與維持秩序、巡視田畝的烏桓部眾,全部撤回軍營。由你親自向骨力干及各部頭目解釋,言明此乃策略調整,非其之過,撫慰其心,賞賜有功者,嚴懲有過者,務必穩住軍心,不可使其生怨。』
『即刻在各鄉、亭、里張貼告示,言明任用烏桓維持秩序,實乃權宜之計,意在迅速安定民生,杜絕奸小。今見此法雖有小效,卻傷及百姓尊嚴,有違仁政本意,故即行廢止。重申漢家法度,強調公序良俗,凡守規矩、勤耕作者,官府必予保護嘉獎;凡損公肥私、擾亂秩序者,無論何人,必嚴懲不貸!此令由我親署。』
趙云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那些跳得最高的,如崔氏之流,其心已明。不必急于壓制,暫且冷置。但幽冀之地,并非所有士族皆如此短視。多去尋訪那些素有清名、家道中落、或與本地大族關聯不深、且通實務的寒門士子及小姓子弟。言明我意,「重建幽州,需才若渴。只要心懷百姓,通曉農桑律令,愿從基層小吏做起,踏實任事者,無論出身,皆可錄用!」授以實權,負責具體鄉里事務,但監管必須更嚴,考核其績效、品行,優者擢升,劣者汰換,絕不容情!』
辛毗一一記下,『大都護……不過,即便如此……』
這些舉措,不就是和之前沒什么太大差別么?
趙云明白辛毗未盡之言是什么意思,『此一時,彼一時!借著當下烏桓鮮卑清理整治,尚未復燃之時,釜底抽薪,解決根源!』
趙云的目光落在了『田畝』二字上,『所有紛擾,根源在于「田畝」二字!田畝者,生之計也!人心浮躁,占小便宜,皆因近利大于遠憂!光靠禁令,治標不治本……畢竟律令是要抓到,才有處罰!現如今既然罰以用過,不如以利驅之!』
『佐治,我們手頭現在還有多少存糧和種子?』趙云問道。
『除去必須的軍糧和預留的應急糧,可供調撥的粟種約……約五千斛。』辛毗迅速回答。
『好!』趙云下定決心,『立即著手,推行「立碑分田,按績授田」之策!』
『立碑分田,按績授田?』辛毗問道。
趙云點了點頭,『組織人手,迅速厘清無主荒地、官田界限,在田頭立下石碑,刻明歸屬,擅動田界者,奪其田畝,不予配發荒地!勤修水利道路,發放錢糧作為薪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