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是要繞道?』一個有著一些美髯郎雛形的年輕文官,看著地圖喃喃自語一番,然后對面前的曹義說道,『這一來一回,至少有千里之遙……若是真繞道,我們還輕松些……』
這面貌和荀彧有七八分相似的人,便是荀彧之子,荀惲。和曹義夏侯獻等一樣,都是屬于官二代。不過他的威信在山東很低,包括曹義夏侯獻等也是一樣。所以荀惲也沒辦法說立刻能夠整合汝南和南陽剩余的戰力,對抗驃騎軍,只能是依靠自己的父輩的名頭來指揮曹軍精銳。
如果是荀彧在這一線指揮,多半不會說出『輕松』二字……
歷史上不管是荀惲還是曹義,亦或是夏侯獻,都沒有多少高光時刻,或許是三國大后期局勢基本已經定型,也或許是他們作為官二代,已經脫離了基礎的軍務,屬于可以在后方指手畫腳而不需要親自上陣搏殺的類型了,自然也就少了幾分鐵血的加持。
荀惲的話音在略顯空曠的官署廳堂里落下,帶著一絲年輕人特有的、試圖掩飾緊張的輕快。他口中的『輕松』二字,像羽毛般飄在空中,卻沉甸甸地壓在另一旁曹義的心上。
曹義,作為曹氏家族的二代,雖然說不是曹洪曹仁等重要人物的親子,但是也算是曹氏一代的從子,或者叫做族子。他拜倒在曹仁之下,算是曹仁的子輩。
他此刻正皺著眉頭,手指無意識地在地圖上南陽與汝陽之間那條蜿蜒的、代表司馬懿進軍路線的墨線上敲打。他比荀惲年長幾歲,也經歷過幾場不大不小的戰事,父輩如山岳般的威名與功績,既是光環,也是枷鎖。
『輕松?』曹義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煩躁,『長倩啊,司馬其人,豈是易與之輩?他佯攻堠臺三日,傷亡不過百,卻讓我軍折損倍之,如今又在我腹地拔寨穿行,如入無人之境……他擺出繞道汝陽的姿態,焉知不是疑兵?焉知不是欲將我軍牽制于此,為驃騎大將軍主力東進創造戰機?』
他猛地抬頭,看向荀惲那張酷似其父、卻少了那份經歲月與亂世磨礪出的沉穩與深邃的臉龐,『別忘了,驃騎大將軍的大軍,還在汜水關西面虎視眈眈!我們這里,是側翼!側翼若失,后果不堪設想!』
荀惲被曹義這一連串的質問弄得有些窘迫,白皙的面皮微微泛紅,旋即心中涌動起了一些惱怒。他心中也知曹義所言非虛,但那份屬于潁川荀氏嫡子、名士之后的驕傲,讓他本能地抗拒被如此直接地質疑。
他挺直了背脊,試圖找回話語權:『曹兄所言甚是。然則,司馬兵少,深入我境,補給艱難。他繞行伊闕,看似鋒芒畢露,實則孤軍深入。我軍只需穩守要隘,待其師老兵疲,或等都亭侯西線騰出手來,自可聚而殲之。至于驃騎主力……自有丞相與令君在正面應對,我等只需確保側翼不被其突破,便是大功一件。』
荀惲刻意加重了『大功一件』的語氣,仿佛在給自己和曹義打氣。
曹義看了荀惲一眼,沒有立刻說些什么。
荀惲所言,也不無道理。
要說荀惲相貌么,確實有荀彧年輕時的七八分模樣,但是智慧這種東西,很難遺傳。荀彧能有出眾的智慧,除了其個人的天賦之外,很重要一點是當時的荀彧并不是當家做主的人選,而是在眾多荀氏子弟當中競爭而出。
可是到了荀惲這一代,需要經過像是荀彧那樣的激烈競爭么?
他們享受優厚的生活,舒適的環境,充裕的物質,阿諛奉承的日常,如果不是這一次驃騎軍大軍壓境,他們甚至還在悠閑度日,逍遙歌舞。
歷史上的荀惲么,不知道是因為對于曹操懷恨在心,還是說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反正荀彧死后,雖然荀惲繼承了荀彧的爵位,但是并沒有小心翼翼,謹言慎行,反而是與曹植友善,和夏侯尚不睦,這引起曹丕的極大不滿,于是荀惲也『早逝』了……
就在這時,親兵通傳:『報!典農中郎將韓將軍率部來援!』
荀惲和曹義對視一眼,眼神中均掠過一絲復雜的光芒。
典農中郎將韓浩,也算是老資格了。
不過么,韓浩是河內人,并非曹氏、夏侯氏或潁川頂級士族的核心圈層,但他是曹操起兵時的元從舊將,老于軍務,尤善屯田和后勤,更以剛毅果敢、敢于直言著稱。此次是奉命從后方帶兵及部分糧秣前來支援曹義此處的側翼前線。
過了不久,韓浩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他雖說年歲已經四十開外,兩鬢須發已見花白,但身軀依舊挺拔如松,甲胄上帶著風塵仆仆的痕跡,眼神銳利如鷹。他抱拳行禮,聲音洪亮:『末將韓浩,奉命前來聽調!』
雖然說韓浩口稱『末將』,但是實際上韓浩的戰斗經驗,比曹義和荀惲加起來,再翻倍一下都還要多。只不過因為曹操政治集團的特性,所以韓浩升職的速度,遠遠遜色于曹氏或是夏侯氏的人員。
『元嗣兄辛苦了!』
曹義作為此地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連忙上前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