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啊,我不想死……』
隊列從一開始的小聲嘀咕,漸漸的變得有些混亂了起來。
有些降兵開始躁動著,似乎想要尋找機會逃離。
『都干什么呢?』一名年輕的軍校聲音洪亮,『排好隊!過來領農具!』
農具?
曹軍降兵在驃騎兵卒的呵斥之下,重新排列好了隊,然后一個個的,慢吞吞上前,領取了農具。
王老蔫原本是比較靠前的位置,但是……
現在就變得偏后面了一些。
『鋤頭,鏟子,柴刀,麻繩……』
驃騎軍的小吏咣咣的丟下了些『待組裝』的部件,然后讓王老蔫簽字畫押。
沒錯,半成品。
比如鋤頭只有頭,沒有木柄。
舊的。
先到的領了新的,輪到他就大多是舊的了。
『這是……』王老蔫有些遲疑,『這是要干啥?』
『啥?什么啥啥?河東來的時候都沒聽么?』一旁的軍校似乎都已經重復了好多遍,以至于有些煩躁的生硬,粗魯的態度,『種地!沒工具怎么種地?!拿了就快點滾!』
『哎,哎!這就滾,就滾……』
王老蔫見軍校如此態度,反倒是心放下來了,連聲應答著,簽字畫押……
好吧,其實就是按個手印。
抱著一堆東西,王老蔫下意識地掂了掂。
這些東西……
好啊!
但是即便是舊的,似乎也比起他在山東老家莊園里用的,要更重一些。
或許還更結實一些?
他來自兗州,曾是陳留郡一個中等莊園的佃戶。
在山東,土地不是他們的,是『家主』的。
他們算是『兗漂』。
和后世某漂一樣的是,他們什么生產生活資料都沒有,都是租用。但也和后世某漂不一樣的是,他們連『漂』走的權利都沒有。
他們這些『部曲』、『徒附』,或是其他什么名號,不過是依附在土地上的藤蔓,家主讓你種什么就種什么,家主說收幾成就收幾成。
豐年尚能勉強糊口,災年便是賣兒鬻女,餓殍遍野。
他見過太多因為交不上租子,被家主私兵活活打死在田埂上的同鄉。
即便是年年豐收,交上了地租賦稅,是不是就意味著『幸福』的生活?
可惜并不是。
就算是年年都有好收成,也擋不住人的三災五病,稍有不慎,就要找家主借錢。
借來的錢,花一陣子,還一輩子。
一輩子,又一輩子。
那莊園,不是家園,而是牢籠,是榨取他們血肉的磨盤。
戰爭爆發,他被強征入伍,成了曹操龐大戰爭機器里一顆微不足道的『螺絲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