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大漢沒有螺絲,但是有鐵釘。
哪里需要炮灰,他們就出現在哪里。
吃了上一頓,有沒有下一頓,誰也不清楚……
再后來,戰敗被俘,王老蔫以為自己完了,不是被坑殺,就是被充作苦役累死。
沒想到,被押送到了這河洛,竟然要他們……
種地?
『騙子……』
隊伍里有人低聲嘟囔,是年輕的李二狗,臉上還帶著未褪盡的稚氣和憤懣,『驃騎能有那么好心?給我們地種?還不是變著法兒讓我們做牛做馬,等秋收了再連皮帶骨吞下去!我在老家,家主也說「屯田」是為了我們好,結果呢?收八成的租!種子還得自己出!呸!』
『八成?哈,你八成還算是好了,俺那都要九成了!一年到頭,什么都剩不下來!老鼠到俺家,都得拔腳就跑!』
王老蔫沒吭聲,只是握緊了鋤頭。
他經歷過太多,早已不信任何承諾。
驃騎?
新制?
不過是換了個名頭的收租收賦稅罷了。
但是能活一天,就算是一天吧?
王老蔫沉默著,跟著隊列,然后看著隊列一點點的分散,像是水流融進了河洛的土地。
然后他才發現遠處在挖的,不是準備埋他們的坑,而是早一些到了河洛的『新農夫』,在挖水渠里面擁堵的污泥。
『挖一天,領一根籌!一根籌,換一袋糧!』在水渠邊上的小吏喊著,『自帶工具啊!今天不收人了,明天要的趕早啊!』
啥意思?
王老蔫沒理會那小吏的喊叫。他沉默地走到分給他的那塊地頭。
地不算大,但土質看起來比山東那板結的鹽堿地要好得多。
他習慣的,幾乎本能的找到了一根木頭,用柴刀做出了木柄,裝上了鋤頭,然后當他站在田地里面,揮起鋤頭刨開已經有些板結的泥土之時,他的動作似乎有些熟悉,但是也有一點僵硬而陌生。
他有多久沒真正為自己、為家人耕種過了?
忘了。
似乎這輩子就沒有過。
在莊園里,他只是個麻木的勞作者,土地的產出與他無關,只與家主的庫房和官府的稅吏有關。
日子一天天過去。
原本周邊監工的驃騎軍的兵卒,漸漸的少了,而有穿著長衫的人多了起來……
王老蔫稱呼他們為『農官』,雖然他們一直說自己是什么學士。
這些人不像莊園里的管事那樣趾高氣揚,反而會蹲在地頭,指著剛冒出的莊禾,用盡量平實的語言講解如何疏苗,如何增肥,如何防蟲。他們甚至帶來了一些王老蔫從未見過的工具,比如一種叫做『黃氏犁』的東西,不管是用牛馬來拉著,甚至人拉,深耕的效率都會一鋤頭一鋤頭的刨要好得多。
關鍵是,這『黃氏犁』還能借用!
這可是鐵犁頭!
要是在山東,能打多少刀槍?
在山東,好的鐵器是管制品。
至于農具?
不是木頭做的也都可以湊合用么?
『這……這犁,真給我們用?』
王老蔫看著那锃亮的鐵犁鏵,眼睛都直了,語氣里充滿了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