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吳景猛地一拍桌案,臉色鐵青,『去!將去歲至今,所有需某副署或經手之調兵存根,全部給某找來!特別是涉及此次參閱艦船人員調派的文書底檔!快!』
心腹幕僚與親兵領命,立刻在堆積如山的文牘中翻找起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吳景的眉頭越皺越緊。
終于,幕僚捧著一疊卷宗,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將軍……查,查遍了……近三月所有軍令存根,皆在……可是,唯獨……唯獨涉及此次閱兵水軍人員調派的那份調令……沒找到其存根……』
『什么?!』吳景如遭雷擊,霍然起身,『什么叫做沒找到?!那調令明明蓋著某將軍印!怎會沒有存根?爾等仔細再查!』
什么叫做沒有存根的調令?
正兒八經的調令是一式三份,吳景這里應該至少還有一份存檔才是。
如果說自己這里沒能找到存檔,那么就意味著褲襠里面的黃泥……
而且他也不相信他自己會愚鈍到這般地步,見到一個沒有存根的調令會加蓋印綬,這不是授人以柄又是什么?
幕僚與親兵又仔細翻查數遍,甚至將相關卷宗全部攤開在地,依舊一無所獲。
那份關鍵存根,如同憑空蒸發了一般。
吳景額角青筋暴跳,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沒有存根,意味著那紙蓋著他大印的調令,極有可能是偽造的!
『混賬!定是有人構陷!』吳景怒吼,眼中噴火,『速去!即刻傳令匠作監,重鑄將軍印!新印需改紋飾,加暗記!舊印即刻作廢!』
他第一反應是印章被仿造,必須立刻更換,堵住漏洞,同時也能向孫權表明自己絕無問題,是被陷害的。
『將軍不可!』
一個清朗而急促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只見虞翻疾步而入,他一身儒衫,風塵仆仆,顯然是聞訊后匆忙趕來。
吳景正在氣頭上,怒道:『仲翔!有何不可?某印信恐為人所盜仿,若不速改,后患無窮!』
虞翻快步走到吳景面前,神色凝重,拱手道:『將軍息怒!翻深知將軍清白!然此時更換印信,實乃下下之策,無異于自亂陣腳,授敵以柄啊!』
『哦?此言何解?』
吳景強壓怒火問道。
虞翻條分縷析,語速極快,『將軍印信,非止用于軍令!府庫支取、官員任免、文書往來、與各郡守、乃至與主公行文,皆需此印為憑!一旦更換新印,舊印即刻失效。將軍需遣人星夜兼程,通告所有關聯衙門、州郡、乃至中樞吳侯府,言明舊印作廢,新印啟用!此等更迭,聲勢浩大,耗時費力,必致政務軍務阻滯混亂!此為其一!』
『其二,將軍驟然換印,無異于向那幕后黑手宣告——「爾之奸計已被識破」!彼輩驚覺之下,必如蛇入草叢,藏匿更深,銷毀所有可能遺留的線索,再想追查,難如登天!此非明智之舉!』
『其三,將軍以為更換新印,加設暗記,便可高枕無憂乎?』虞翻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江東能工巧匠多矣!既能仿舊印,仿新印又有何難?若其已在將軍府內安插人手,能窺得新印樣式,假以時日,再仿一枚又有何難?屆時,將軍豈非又要再換?如此循環,疲于奔命,威信何在?此為其三!』
吳景聽著虞翻的分析,冷汗漸漸浸透內衫。他方才只想著堵住眼前的漏洞,卻未深思更換印信帶來的連鎖反應和潛在惡果。
虞翻所言,句句切中要害!
『那……那依仲翔之見,當是如何?』吳景的聲音帶著一絲后怕的沙啞。
虞翻目光灼灼,壓低聲音:『將軍,此乃毒計爾!大閱之重,眾人皆知,以將軍之聰慧,豈能不知其中關要?故而此乃意在嫁禍,離間將軍與主公是也!!不過……此事也有破綻……』
『有破綻?仲翔速速道來!』吳景頓時就像是注射了一針強心劑,頓時就有了精神頭。
虞翻分析道,『將軍甚少有令信傳于外,故而知曉將軍印綬,并能模仿筆跡簽署軍令者,不過寥寥!將軍可從身邊近人,或能出入將軍書房、掌管文牘印信之屬吏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