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精騎!你我加一起,才多少騎兵?』李典急促的說道,『你這一走,就是帶走了一半!我們還要圍樊城!剩下就是步卒,就是輔兵!若是……』
李典飛快地看了一眼帳內方向,聲音更低,『不如就讓龐使君帶人回去……你我抽調點兵力給他就是……反正給些步卒就行,他帶來的那些兵還給他,然后再給他一些……』
廖化被拉住,感受到李典手上傳來的力道和眼中的焦灼,他深吸一口氣,迎上李典的目光,眼神復雜,『曼成兄,你的擔憂,我懂。但此事……我若不去,于心難安!龐使君……我非莽夫,定會小心謹慎,多遣斥候,步步為營。樊城此處……就拜托你了!』
廖化伸出手,用力反握了一下李典的手臂,傳遞著承諾和決心,然后掙脫了李典的拉扯,大步走向點兵的校場,高聲下令:『點齊精騎五百!隨我馳援虎落澗!』
李典望著廖化迅速被親兵簇擁的背影,重重地嘆了口氣,臉上的憂慮如同化不開的濃墨。他煩躁地在帳外踱了兩步,回頭看了一眼大帳,最終還是沒進去,無奈地搖了搖頭,一邊往外走,一邊開始盤算著如何調整樊城防務,以應對廖化帶走兵力的空缺。
軍事上的雙頭將領模式,有優勢,也有弊病。
李典和廖化單獨領軍的時候,沒有問題,但是現在合兵一處,究竟誰聽誰的,就不太好說了。
平常之時,兩人商量著來,也大多數都會意見統一,可是現在當兩個人意見不能一致的時候,雙頭將領就自然產生了分歧……
……
……
帳內,喧囂被厚重的簾幕隔絕,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濃重的血腥味。
龐山民依舊站在原地,廖化與李典的爭執,帳外的點兵聲,似乎都隔著一層水幕,模糊不清。
最初的巨大恐懼和悲痛如同潮水般沖擊著他,讓他手腳冰涼,思維停滯。
黃忠……
那個總是站在他的面前,聲音洪亮地讓他『無需擔憂』的老將軍,真的……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龐山民掙脫了混沌的悲傷和惶恐,凝固的腦漿也重新流動起來。
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
不對……
這事情太突然了……
他強迫自己將目光從帳門移開,重新投向地上那具帶來噩耗的尸體。
他需要知道更多!
黃老將軍到底遭遇了什么伏擊?
是中了絆馬索?
是被滾木礌石所傷?
還是被火攻?
知道更多的細節,或許……
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這個念頭像是一點微弱的火星,點燃了他求知的欲望,暫時壓倒了恐懼。
龐山民深吸一口氣,那濃烈的血腥味讓他胃里一陣翻騰,但他咬著牙,慢慢走到尸體旁,蹲了下來。
他不是仵作,甚至對戰場傷亡都見得不多,他只是憑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想要抓住任何救命稻草的沖動,伸出手,將那已經有些冰涼的尸體推開,揭開那些腥臭且骯臟的殘甲和衣袍。
『冷靜……冷靜……龐山民!你得查看清楚……』
龐山民自言自語著,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盡力將目光避開死者的猙獰面容,而是聚焦在死者身上的傷口上,尤其是胸腹間那個最致命的傷口之處。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極其輕微地撥開被血塊粘連的破碎衣物。
傷口暴露出來,猙獰可怖。
猛然間,龐山民的目光被這傷口牢牢吸引……
他忘記了恐懼,也不再顫抖。他湊得更近,卻似乎聞不到那腥臭的血腥味了,仔細分辨傷口周圍的痕跡。
這箭簇刺入的角度……
非常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