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皇帝寢宮內一片靜謐。
一人坐在書案前翻閱著奏折,如墨長發覆蓋在金色繡紋龍袍上,隨著他提筆的動作,衣衫下蒼白有力的腕線顯露出來。
燭光映為他眼底染上幾分晦澀,閨總管看著世樅宮俊美的臉側,低聲提醒道:“陛下,已到子時了,明日還需上朝,您早些歇息。”
世樅宮拿起最后一份奏折:“你下去罷。”
閨總管行禮退下。
這份奏折由皇帝極為信任的大將軍遞來,世樅宮甫一翻開就驟然一頓。
——西廈王子與南玉國質子有聯系。
燭火不定,破碎搖曳起來,指節敲擊書案的聲音卻平靜而穩定。
西廈王子楚焦此次前來東澤國,表面上打著和親的名號,但前些日子接風洗塵的宴席上卻挑釁君王威儀。
【陛下驚才絕艷、瓊林玉樹,皇城貴女遠遠不及,楚焦愿意為陛下獻出吐蕃的一切珍寶和珍奇異獸,還請陛下考慮考慮。】
這不輕不重的話更像調戲,但對著一國之君道出此言,不可謂不侮辱。
東澤不久前剛剛戰勝南玉,三年戰事下國庫空虛,而西廈財力、兵力強盛,如此看來,楚焦似乎有意撕毀數年前簽訂的和平盟約。
窗外月色微展,世樅宮捏了捏鼻梁,思索好對策,吹燈歇息下來。
月上宮闕,萬籟俱寂。
高大宮墻上有數片暗影突兀一閃,躲過了巡邏的侍衛。
待探到皇帝平日起居的養心殿,幾位蒙面人對視一眼,眸中皆是殺人無數的狠辣。
……
宮外使館內燭火明亮。
東澤為行待客之道,使館內無一處不精致,楚焦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就被人擾醒。
外間的高侍衛匆匆進來行禮:“殿下,南玉暗探送來密信。”
楚焦從床邊坐起,俊美的眉眼浮起煩躁,耳骨邊的獸牙飾品煞氣四溢:“嘖,南玉國就衛三皇子惹人喜歡,其他蠢貨總是做些蠢事。”
起床氣勉強封頂,他接過信封,打開看了起來。
【南玉幾位皇子欲派人刺殺東澤皇帝,三皇子性命難保。】
南玉帝王已薨,幾位皇子中最優秀的三皇子衛竹兮多年前被送于東澤做質子至今,其余人內斗不休,為了除掉隱患竟不惜將手動到東澤來。
這是想借世樅宮之手除掉三皇子這一大勁敵。
楚焦眉眼驟然沉了下來,起身在屋內踱步片刻。
若三皇子出了事,南玉大勢已去,三國如今平衡的局面定然會被打破,東澤作為大國本就積累深厚,西廈局勢難安。
時機不等人,今夜,衛竹兮必須離開都城。
須臾,他對心腹高侍衛道:“你隨我進宮一趟。”
“一切小心。”
信紙被燒成灰燼,楚焦和高侍衛換了一身方便動作的黑衣,連夜離開了使館。
皇宮此時一片亂麻。
寢殿內,世樅宮坐于榻前,眉目暗沉。
閨總管披頭散發、身著中衣在旁低聲道:“今夜行刺有備而來,錦衣衛捉拿時,刺客紛紛服毒自盡,幸有一人被及時攔在,此時正關在地牢里。”
閨總管那陣剛在偏殿住處躺下,就忽而聽見侍衛慌亂地大吼聲:“有刺客!”
“快!!!”
“護駕!護駕!”
殿外驟然亂了起來,兵戈聲密集嘈雜。
他頭腦發暈,匆匆起身,連外衣都沒來得及穿就奔向了皇帝寢宮,等趕到時,世樅宮仍然好端端地坐在寢宮里,地上橫陳著尸體,錦衣衛將皇帝護了個嚴實。
閨岳松了一大口氣。
世樅宮瞇起眼睛:“封鎖行刺消息,給朕查。”
君王發怒堪比山洪,威壓重重降下,宮人戰戰兢兢收拾著刺客尸身,錦衣衛指揮使白承眉眼一肅:“屬下遵命!”
話音剛落,就有侍衛匆匆進來,跪地行禮:“報!方才在國師府附近發現一行蹤可疑之人!”
世樅宮用錦帕擦拭臉頰濺上的血跡,慢條斯理道:“將人帶上來。”
一蒙面黑衣男子很快就被押了進來。即使被五花大綁也坦坦蕩蕩,眼睫垂落,走在侍衛面前如同在逛自己家一般,被不情不愿按跪在皇帝面前。
世樅宮看著那雙唯一被露出來的眼睛,眉心一跳:“扒下頭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