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三十五年的四月尤為炎熱,梅雨季前的夏天更沉悶,令人透不過氣。
“來人,來人吶!來人……”洛陽宮,宣室殿內形容枯槁的老人奮力拍打著床榻邊的青玉五枝燈,本就燃燒殆盡的殘燭被老人干枯的手指推落。
“咳咳咳……”
“陛下,奴婢來了,奴婢來伺候陛下了。”聽到動靜的內侍著急忙慌地跑進殿內。
“速傳皇長孫——”
“諾!”
曾經青春年少的少年天子長樂帝徐元拓如今滿面鬢霜,是一個皓首老人了。經年累月的處置紛雜的國政耗費了他太多的精力,六十四歲的他體弱多病,怕是來日無多了。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冥冥之中卻又重蹈覆轍,與祖父徐宗文的命運頗為相似,長樂帝徐元拓也是飽嘗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在花甲之年送走了他寄予厚望的繼承人——昭明太子徐亨泰。
致命的打擊讓徐元拓的病情更為沉重,但為了大寧的未來他勉力支撐,直到長樂三十五年他本就年邁不堪的軀體逐漸不支,眼看著命如風中燭火,眨眼便要熄滅!
翌日卯時初刻,洛陽宮大司馬門外早已經烏泱泱擠滿了人,今日參加朝會的大臣是平日里的三倍有余,聚集在正中的都是坐著軟轎參加朝會的宗室,其中大部分是奉詔剛從海外塞外趕回京的藩王們。
“十七叔,侄兒見過十七叔。”遼東王徐元度像一陣風來到一頂軟轎前拱手行禮。
徐元度初封壽王,乃太宗鼎文帝幼子,當年《遷藩令》頒布后遷至沈州,封遼東王。太宗鼎文帝諸子尚且存世的除了當今的長樂帝剩下的便是這一位了。
軟轎之中的簾幕很快掀了起來,一年逾半百的藩王伸出了頭露出笑:“是老七啊!什么時候到的京城?”
“三日前便到了。”徐元度極為恭敬。
“本王緊趕慢趕昨夜才入京,你腳程快呀。”
“呵呵,侄兒封地距離京城比十七叔稍近一些,這不過是地利而已。”
能被遼東王尊稱一聲十七叔的這位來頭也不小,韓王徐權麟——太祖武赫帝十七子,原岐王,遷三韓之地獲封韓王,是當今寧朝皇室中輩分最高的。
“是十七爺到了,快去拜見!”
遼東王徐元度帶了頭,長樂帝一系諸王和太祖諸王后裔接二連三來拜會徐權麟。
“韓王來了,是韓王來了。”
文武大臣之中聽到韓王來了一個個也都聚集過來拜見,徐權麟只能下轎一一寒暄。
“諸位,今日大朝乃我大寧開國以來未有之盛況,國事要大,私交親誼為小,待朝會結束我等在驛館也可再見嘛!”徐權麟身著赤色織金團龍袍,頭戴玄色翼善冠,站在宗室最前,大司馬門之外。
聽了韓王徐權麟的話,一時間所有人都退回原地,默不作聲,但又都心知肚明今日朝會并不是那么簡單的,否則長樂帝也不會費盡心思召集散落海外的諸王入京。
徐權麟明白皇帝今日是要決定繼承人選了,否則不會著急忙慌把海外諸王全都召集回京,這是為了在駕崩之前給那位立威啊!
不多時,值守的禁軍通報打開左右掖門迎接宗室百官入內,一群人分做兩列繞口大司馬門從兩掖門進入端門、拱門,而后前往奉天殿。
“煩請諸位大王、文武臣工更換禮服之后暫在此處等候陛下詔見。”
卯時三刻,白玉欄桿琉璃瓦的奉天殿外,身著淡青色紗衣的內侍朝著身后的眾多宗室大臣們拱了拱,金甲武士推開殿門后,內侍不緊不慢地步入殿內。
“多謝中貴人……”站在殿前的上百名文武不一而足,紛紛朝著內侍逐漸消失的背影微微欠身,至于宗室諸王們則淡然自若處之。
“更換禮服,陛下這是要舉行冊封大典了嗎?”遼東王徐元度站在徐權麟身后試問道。
徐權麟指著離開的人群:“既然陛下下旨了,去側殿更衣吧!”
辰時初刻,錦衣衛陳鹵簿,列甲士于午門外,列旗仗,設五輅于奉天門外,侍儀舍人二,舉表案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