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書辦冷冷的出現在門房口。
尤振武起身。
就在這一下,他心中的怒氣消失不見了,臉色從容平和,因為他始終清楚,他穿越而來,不是來和爛人生氣的,憤怒只會降低智商,冷靜理智的判斷,才是他能在這個時代走下去的關鍵。
在大堂,尤振武終于是見到了陜西布政使陸之琪。
陸之琪,字筠修,浙江平湖縣人,萬歷四十七年1619年己未科進士。授工部主事。累官至河南右布政使,隨即轉左,稱病歸。崇禎末,起用為陜西布政使。李自成破西安,率眾降,并隨軍入北京,任刑部左侍郎,一說任戶部尚書。李自成敗,降清,任山西布政使,不久以父親年高辭官歸養,家居幾十年,九十三歲亡。
一而降,再而降,陸之琪毫無氣節,但卻活了一個長壽,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陸之琪當然不會知道自己的命運,就像是蟬鳴不知道冬冷一樣,他現在所想的就是在孫傳庭和馮師孔帶兵離開之后,他終于可以輕松幾天,不用再擔心被孫傳庭催促、責問了,原本今天上午他并不想處理公務,但求見的官員再多了,督師和巡撫離開之后,很多事情都需要他這個布政使處置,他沒有辦法卸責,因此他只能耐著性子,一件一件的處理,當幕僚告訴他,剛剛被孫督師任命為火器廠副使,榆林中衛所千戶尤振武求見的時候,他眉頭一皺。
對于尤振武這個名字,他并不陌生,前些天,左家左定在他面前,曾經提過這個名字。
左定當然沒有說實話,左定哭訴,所有的事情都是右方伯都任和尤家聯合構陷他們左家,懇請方伯大人為他左家做主,但陸之琪多年為官,可不是剛入官場的小白兔,他清楚知道,都任為官清正,絕不會和尤家聯合起來構陷左家。
左家不是無辜者。
但明白歸明白,陸之琪卻也不能袖手不管。倒不是因為左光先沒少孝敬他,而是因為幾年的利益結合,左光先知道他不少的事情,如果他袖手旁觀,左光先在失望憤怒之下,一定會把他牽連出來。
所以,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他都必須拉左光先一把。
更何況,左定臨走前還說,那個賊兵是被“屈打成招”的,但有機會,一定會翻供,還他左家清白。
這些天,更多的消息從榆林傳回,就如陸之琪先前預料的那樣,左定果然是撒了謊,陸之琪十分惱怒,又十分不解,你左光先也是見過大世面、做過陜西總兵的人,左定未來也有可能被朝廷重用,你父子二人是被豬油蒙了心,還是丟了魂,為什么要針對一個小小的千戶,作出這些瘋狂事情呢
而就在幾天之前,一個大消息從榆林傳來,說榆林中衛所千戶尤振武,在自家堡中的鐵匠鋪中,造出了不用火繩的自生火銃,實物已經送到了孫督師的面前,孫督師見了大喜。昨夜,在臨出征之前,還親自接見尤振武,并且拔擢為四品的指揮僉事,任為火器廠副使,負責督造自生火銃。
對孫傳庭是大喜,但對陸之琪這個布政使來說,卻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直以來,不止是陜西士紳,陜西地方官員也對孫傳庭十分的不滿,因為孫傳庭實在是算不上一個好上司,甚至是一個酷吏,對手下極其苛刻,在他手下干活,又要馬兒跑,又不要馬兒吃草,各級官吏壓力極大,稍有不慎,就會被孫傳庭嚴厲追究,連陸之琪這個布政使也不例外,為此,陜西巡撫馮師孔不止一次的勸誡孫傳庭,但一點用處都沒有,孫傳庭根本就不聽。
在陸之琪看來,送孫傳庭出潼關,其實就像是送瘟神。
原本瘟神走了,眾人都可以緩口氣了,但想不到卻留下了一個尾巴。
既然有了自生火銃,孫傳庭必然是要大造,而一干物資和錢糧,卻需要他這個布政使去籌措,雖然巡撫才是一省的負責人,布政使只是其二,但布政使管的就是錢糧,加上馮師孔也已經帶兵出征,所以,這個難題最后還是落在他的肩膀上。
可陜西府庫早已經窮竭,他又到哪里去弄錢糧
他可沒有孫傳庭的膽氣和威勢,命令陜西所有的豪強富戶都得捐助糧餉,若不從,則以武力強制收繳。
“自生火銃,奇技淫巧也”
陸之琪對西夷火器一向是不屑的,認為不過是奇技淫巧,剿匪還得堂堂正正之師,連帶著對孫傳庭的不滿和厭惡,加上左定的挑撥,他對尤振武實在沒有什么好感,尤振武又是空手來見,一點“意思”都沒有,因此他故意將尤振武壓到了最后,直到吃過了午飯,才慢悠悠的接見尤振武。
原本他也是可以不見的,但尤振武畢竟是孫傳庭新近提拔的四品僉事,又擔著火器廠的副使,他不好直接不見。
“卑職尤振武,參見方伯大人”
尤振武進到堂中,向陸之琪行禮。
“免了。”
陸之琪面無表情。
尤振武恭恭敬敬,將自生火銃的打造,但物資空竭的難處,向陸之琪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