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恩搖頭“難說。那榆林尤振武的年紀雖然輕,謀略卻是不凡,在潼關搶出孫傳庭,又在五家橋使用疑兵退了谷可成,后來谷可成雖然警醒,派兵急追,卻被他全殲在了歇鞍村,小小年紀,有如此用兵之法,也怪不得能從一默默無聞之輩,為孫傳庭賞識,一躍變成榆林總兵,即便敗退中,他也不忘記強力清空綏德和米脂,幾乎帶走了所有的糧食,這儼然是要堅壁清野,死守榆林啊,這樣的人,豈可小視”
“大勢使然,他縱使三頭六臂,又有何用,何能擋住我二十萬大軍”楊永裕道。
顧君恩又搖頭“我二十萬大軍,他自然是擋不住的,但肯定會給我軍增加許多的麻煩。我大軍早一日到榆林城下,攻取的難度,就會少一日,多耽擱一日,說不得就要多付出一日的代價。”
楊永裕點頭“這倒是。”
想一想,問道“舒君睿奉了闖王的旨意,往榆林勸降尤振武,你以為能成否”
顧君恩道“闖王仁慈,不忍老鄉殺老鄉,所以派舒君睿去勸降,但尤振武的父親剛剛戰死在汝州,和闖軍有殺父之仇,即便舒君睿巧舌如簧,想要說服他投降,怕也是難。”
“既如此,兄臺為何沒有在闖王面前明言”楊永裕問。
顧君恩苦笑一下“我軍占據西安之后,檄文一出,各處紛紛歸順,連深仇大恨的河南總兵陳永福都降了,陜西諸將,更紛紛來投,我軍已經得了勸降的大利,面對榆林堅城,豈能不用闖王又是米脂人,和榆林半個老鄉,他想要拉攏老鄉的心思,上上下下都看得出來,何況,勸降諸事是丞相牛金星負責,宋獻策卜卦也是大吉。我實在不好多說什么。”
楊永裕道“你怕是多慮了,勸降不過是手段,舒君睿能不能說服榆林,并不重要,五萬兩銀子,也不值一提,闖王這是先禮后兵,勸降在前,大兵在后,如果榆林執迷不悟,據城頑抗,我大兵正可以滅之。”
顧君恩點頭“但愿如此。”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城門口,忽然有一塘馬從遠方來,進到城門前就大喊“捷報捷報,我軍攻陷鳳翔府,斬知府唐明”
顧君恩叫一聲好,曾經為大明欽天監博士的楊永裕卻有一絲兔死狐悲之感
米脂。
快中午前,載著舒君睿的馬車,進了米脂縣。
和綏德一樣,米脂也陸陸續續的飄了一夜的小雪,凌晨停了,不想臨近中午,竟然飄飄灑灑的又落了下來,舒君睿下了車,呵呵手,進到城中大戶劉宅的一處院子里。
闖軍左營的右果毅將軍劉汝魁就住在這里。
闖軍是昨天進入米脂縣城的,因為這里是李自成的老家,說不得就有許多他的親朋故舊,因此闖軍軍紀異常的好,那真是秋毫無犯,從上到下,都是老老實實的,不過這也苦了他們,因此在這之前,榆林軍強制撤退了城中所有的大戶和富戶,帶走了所有的糧食,再沒有官府和官兵之后,城中流氓又劫掠了一遍,百姓哭喊連天,等劉汝魁來到,進入米脂縣城時,看到的完全就是一座荒蕪之城。
城中縣衙、府庫,四個城門,都被燒毀了,百姓逃散大半,剩下的百姓雖然對他們的到來十分歡迎,紛紛在街道兩邊迎接,呼喊吃他娘喝他娘,闖王來了不納糧,一個個興奮的像是過年,但劉汝魁心中卻是發苦,都吃他娘喝他娘,去哪弄那么多的糧食去別的地方還可以殺士紳,殺土豪,再不濟,也能搶掠中層,但米脂的士紳土豪卻已經都逃走了,中層百姓又都是闖王的鄉親,在別的地方可以胡來,但來到米脂,為了維護闖王的名聲,他們卻不得不規矩。
沒有錢糧,沒有補給,劉汝魁的三千人根本無法前進,只能就在米脂扎營,一邊派出輕騎,往銀州關榆林的方向,探查官軍的動向,一面向后方急報,請速速運糧。當然了,劉汝魁也不忘記修補城門,嚴加戒備,防止官軍來攻。
聽聞去往榆林勸降的舒君睿回來了,劉汝魁急忙請。
“見過二帥。”舒君睿一臉喜色。
看他樣子,劉汝魁就知道事情成了,但仍有些懷疑的問道“先生可順利”
舒君睿坐了,將經過講了一遍,說自己被尤振武威嚇斬首之時,是如何大義凜然,臨危不懼又如何反客為主,陳說利害,令尤振武滿臉慚愧。最后又舌戰眾將,成功說服了尤振武手下的親信。
“我觀尤振武穿著華麗,年少奢靡,絕不是意志堅定之人,于是,投其所好,先慰問其父,再嚴明利害,最后施以重利”
舒君睿說的唾沫橫飛,連自己都相信了。
劉汝魁半信半疑。
正說話間,塘馬來報。
“二帥,銀州關的官軍已經撤退,城中空無一人。”
劉汝魁原本是有些懷疑的,但聽了塘馬的報,知道榆林軍讓出榆林門戶后,他終是相信了,于是下令,令手下副將帶三百人,即刻進駐銀州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