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記得這個聲音的主人曾在久遠的時光中與自己一起許下了不悔的誓言,然而時過境遷,如今卻已滄海桑田,這個活在李玄鶴記憶中的身影,終究是沒能與他攜手白頭,伊人舊物所作衣冠冢,與往昔回憶一起埋葬在了萬象山的桃花樹下。
萬象山之巔。
那永不盛開的桃花,只為一人而哀。
六劫之中,李玄鶴唯有情劫經歷最少,僅此一次,便是終身遺憾。
過去了這么多年,其實李玄鶴已經不再介懷夜侍雨當初離他而去的理由了,不管是夜侍雨所在的修真家族看不上他這個從家禽化形而來的小妖,還是因為當時的李玄鶴修為低微,出身也好,實力也罷,那畢竟已經是幾千年前的事了,漫長的時光足夠令人遺忘當初的執念。
只剩下一抹化不開的遺憾徒留在心頭。
說起來,李玄鶴也覺得那時候的自己挺天真的,就因為聽了夜侍雨想要個孩子的傻話,他竟是上了頭,非要去修元神,把自己本來即將化形成圣的法相真身硬是推倒重來,從零開始轉修元神元體,只為能夠脫胎換骨化為人身,跟夜侍雨生兒育女,于是他就這樣白白耽誤了五百年的化形修為。
若是能重來一次。
李玄鶴覺得自己或許會給那蠢娘們兒一掌。
只是當他再次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雖然知道這并非真正的夜侍雨,他仍舊是不知不覺間勾起了一抹笑容:“呵……”
見他還能笑得出來,夜色下游竄的丑陋肉塊變得更為暴躁,它們不再嘗試折磨李玄鶴的心智,轉而朝著他竄了過來,只要能接觸到他的身體,它們就能把噬星者的癲狂思想傳導過來,直接侵蝕李玄鶴的仙體。
只可惜現在還沒到李玄鶴該死的時候。
他的納藏神通還在持續生效。
任由那些肉須如何去撲去咬李玄鶴,它們始終都夠不著他的衣角,就好像兩者之間的方寸距離被放大了無數倍一般,肉塊們蠕行了許久都無法越過這被納藏神通扭曲了的方寸距離,最終它們還是放棄了直接侵蝕,又開始用老辦法摧殘李玄鶴,從軀體深入心靈,給李玄鶴帶來不間斷的折磨與痛苦。
“你以為你不說話就能躲得過去?”
一個身披黑色罩袍的黑發青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鳥窩外面,聽到這個聲音,李玄鶴眼中的眸光不由顫了顫,他下意識抬頭望去,只可惜外面的青年只是從魔障中產生的譫妄,果然,又是那群惡心肉塊在換新花樣,李玄鶴空洞的眼神漸漸涌現出一絲銳利:“別拿師父開玩笑。”
不論魔障如何作祟,李玄鶴始終不曾理會。
直到噬星者制造的譫妄換上了李凡,這是李玄鶴連續兩個晚上首次與噬星者對話。
青年背靠著鳥窩坐在外面,風中傳來了一聲略帶戲謔的輕笑:“我還以為你真變成了啞巴,原來你會說話呢。”
這個疲憊中帶著一絲調侃的嗓音,聽上去與記憶中的師父一般無二,然而外面的魔障模仿的越是相像,李玄鶴越是難以平復心中泛起的怒意,對方利用夜侍雨揭開他塵封的傷疤他能忍受,對方偽裝成自己的弟子求他趕緊去死,不要連累山門,他依然能忍受,然而當他看到噬星者竟敢拿李凡的形象,李玄鶴終于忍無可忍。
“呀,你急了。”青年莞爾。
李玄鶴雙眼中陡然爆發出熾熱的陽火金光:“李玄素!!”
夜色彌漫的村落中,平地豁然爆發出一道銀色瀑布沖向了天際,那個披著黑色罩袍的青年就這樣被滾滾瀑布淹沒了進去,身體經受千刀萬剮之后,露出了里面丑陋的血肉。
密密麻麻且又無以計數的銀色羽刃,生生不息,無休無止,這些羽刃就算脫離了李玄鶴也能繼續發起攻擊,不過這次噬星者顯然是專門針對李玄鶴做足了應對,那些羽刃撕裂了“李凡”的表象之后,當那血肉暴露出來,那無數的羽刃竟是被血肉吞沒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