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軍每聽一個字或一句話都恍若是一顆子彈或一發子彈射擊他的胸口,他感覺自己完了,而且是徹底完了,連同蔡鐘生也完了。他清楚是自己害了她,是自己偷食禁果,釀成了惡劣后果。
處分決定的每個字每段話,他記不全,但是大致內容或者說從此終止他在該校學業前途的要害部分是入耳不忘的——從今天起,開除高一(4)班柳三軍同學的學籍;勒令其同班同學蔡鐘生休學,一年后必須身體恢復無恙才允許返校就讀,但要作記大過處分,并將處分決定存入該生個人檔案。
操場里坐著密密匝匝的各班同學,都鴉雀無聲的,仿佛地上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當聽到學校這個處分決定時,有的學生悄然四顧,想窺視一下蔡鐘生的反應,可是蔡鐘生不在大會現場,昨天被送出校門后,就一直沒有回校。
有的同學,尤其是精靈古怪的女同學竟然交頭接耳地議論,像是為柳三軍打抱不平。她們說,一個巴掌拍不響,那種事是雙方的問題,學校應該把這兩個男女生作出同樣的處分。
同學們當然不知道,只有班主任清楚,他昨天從蔡鐘生家里做完家訪回來,向學校匯報了情況,還給馬校長做了工作,理由是女生相對男生而言,屬于弱勢一方,犯了錯,既要處分,又要給予教育和保護。要不,學校就會對柳蔡二人作出同樣的處分。
柳三軍知道處分結果后,并非感到不公平,因為他自認為有愧于蔡鐘生,對蔡鐘生處分輕一點,甚至更輕一點,他內心的不安就會隨之減少一份。
這是一個嚴肅校紀校規的會議,宣布對戀愛導致惡果的柳三軍和蔡鐘生兩位同學的處分決定。萬樹旗講到這里,將那份文件交給教導主任劉友勝,還吩咐會后,將它貼在校園門口。
馬忠廉把手一擺,低聲說慢著,萬樹旗還不太理會馬忠廉的意思;一直站在旁邊沮喪地低著頭的柳三軍也悄然瞄了馬忠廉一眼,同樣不懂馬校長的意思。他當然巴不得那份對他和蔡鐘生作出處分決定的文件不張貼出來為好,那畢竟是關乎他們名聲的丑事,要是張貼出來,無異于在其靈魂的傷口上拋撒一把鹽,會讓人在痛苦難受抑或羞憤難當之際產生破罐破摔的不肯悔改的拽勁。
這時,馬忠廉走到臺前,依然一臉嚴肅。他大聲講,同學們,中學階段是學習的黃金時期,是決不允許戀愛的,更不允許在戀愛上出問題。如果現在有少數或極少數男女同學在暗中戀愛,一定要收斂,否則我們發現一起處分一起。學校這次就出現戀愛問題作出的處分決定,我希望是僅有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
講到這里,他的聲調拖得長,頗有感染力和鼓動性,要是召開的會議是其他喜慶內容,會場的反應一定是雷鳴般的掌聲。可現在不是,整個會場籠罩著一種嚴肅的氣氛。
此刻,馬忠廉輕咳一聲,接道,在這里,我宣布三條紀律:
一、這件事是不光彩的事,決不允許同學們在社會上傳播。原因是一傳播,就壞了學校的聲譽;
二、這件事要保密,同學們也不能向自己的爹媽和親戚朋友傳播,常言道:訛傳、訛傳,一傳就會傳出是非,就會把事情傳變樣。所以建議同學們,就算面對自己最親的人也不要談及這個事;
三、這件事不要議論,同學們在課余時間,可以談學習方面的事,應把思想、把精力放在學習上,千萬不要談這件事。同學們要互相監督,哪個學生談論這件事,只要有學生舉報,學校會作出處分,最輕也是記過處分,嚴重的,屢教不改的,造成后果不可收拾的,就開除學籍。
說到這里,馬忠廉把手一揮,聲腔放得更大,這三條紀律同學們做得到嗎?
做得到!密匝匝地坐在操場里的同學們異口同聲地回答。這聲音陡起,回蕩在操場上空。操場邊闊葉白楊樹上的幾只小鳥隨之受驚,正撲楞著起翅飛向天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