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季的一天,東吳縣馬鋪鄉曹家村一排村房前兩個老人正坐在靠背椅上曬太陽,當然不光是曬太陽,還干點事。
那滿頭花發的老太在納鞋底,時不時用扣在大拇指上的頂針頂那針頭,偶爾還咬一咬那绱鞋幫的白索子線,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
胡子發白的老頭不知么時候把一雙腳都脫得光光的,一雙有些掛花的棉鞋就在他蹺著的膝蓋,有些皴裂的部位尚浸著血。
老頭還陰一句陽一句地說,命苦哦,人就怕老來窮,現在窮得買一支凡士林藥膏的錢都沒有,這雙腳板沒有藥擦,就會皴裂得越來越厲害,走路都痛嘍!
老太只顧納鞋底,沒有搭訕。忽然聽到狗吠聲,她才抬頭循聲望去,村頭來了兩個男人,一個是面熟的朝這里指點的村主任曹柱子,一個是面生的穿白大褂的大夫。
這時,老太停下手里的活兒對老頭說,你看誰來了?
誰來了都不關我們的事。老頭心態消極地回答,依然摩挲著他皴裂的腳板。
村主任來了。老太提醒他。他才抬頭一看,由于跟著曹主任來的,是一個大夫,他便頓生一個念頭,也不穿好鞋子迎接,只用目光迎接,并叫喊,曹主任,我正找你有事。
我也找你有事。曹柱子亮開嗓門回答,很快就與大夫一起走到面前。老頭就把皴裂的腳抬起老高,說曹主任,快過年了,村里應該救濟我們兩老一些錢,你看我的腳皴成這個樣子,都沒有錢買藥摸。邊說邊拿眼脧視已然站在一邊的大夫。
曹柱子卻說,曹大爺,醫生都來了,叫他免費送你一支凡士林的藥給你摸吧!救濟錢的事,不是我說了算,要等到臘月底鄉政府統一組織慰問,再作安排,現在不說那個話。講到這里,他又對大夫說,萬醫生,你就直接問他們兩老吧!
有什么事嗎?兩老都很敏感,異口同聲地問道。
萬醫生打量著他們說,有點事。他望著手里拿鞋底的老太問,大娘,能不能告訴我,您叫什么名字?
老太愣了半天沒有說,心里琢磨著問這干什么?老頭卻代她回答,這有什么好隱瞞的,她叫吳瓊蘭,村里人都叫她吳媽。
你嘞?
我叫曹練兵。
那就對上了。
萬醫生說過這話,又問道,二老年輕時有沒有生人?
這時,吳瓊蘭有些激動,搶著回答,生了一個男伢,10歲跟我們上街時走失了。
沒有找嗎?萬醫生問。
沒有找。吳瓊蘭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