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穩定得如同磐石,對準了那只歪著頭的烏鴉。
幽綠的光芒在冰冷的金屬刃上流淌,映出莊紫娟眼中那片剛剛經歷過山崩海嘯、如今已凍結成極地寒冰的荒原。
所有的迷茫、恐懼、被操控的麻木,都在認出程紫山那雙眼睛的瞬間,被一種更為純粹、更為暴烈的情緒所取代——那是被徹底愚弄后的滔天憤怒,是險些親手弒夫的刻骨悔恨,以及一種必須摧毀眼前這怪物的絕對決絕。
烏鴉猩紅的眼珠依舊冰冷,沒有絲毫波動。它似乎對莊紫娟的“覺醒”和指向自己的刀鋒并不感到意外,那姿態,更像是一個早已預料到劇情走向的觀眾,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殘忍的玩味。
“怪物?”那金屬摩擦音再次響起,平穩得令人心悸,“莊紫娟,你所謂的‘清醒’,不過是墜入了另一層更深的夢境。你以為你‘記起來’的,就是真相嗎?”
它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催眠力量,試圖再次鉆入她剛剛穩固的心神縫隙。
但這一次,莊紫娟沒有被動搖。
程紫山那雙飽含痛苦與期盼的眼睛,如同定海神針,牢牢錨定了她的意識。她不再是從那個在旋轉迷宮中茫然醒來的記憶空白的女人。
她是莊紫娟,那些被刻意剝離、混淆的記憶碎片,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組、拼接!
旋轉迷宮……心理暗示……感官剝奪……定向遺忘……
一個名字,一個幾乎要被塵封、帶著特定時代烙印和某種偏執色彩的名字,如同沉船殘骸般,猛地浮出記憶的黑暗水面!
她死死盯著烏鴉那雙非自然的、如同人造寶石般的猩紅眼珠,聲音冷得像冰,一字一頓:
“你不是程紫山……你也不是什么引導者……”
她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粘稠的空氣似乎都帶著鐵銹和謊言的味道。
“你是江傲然。”
這個名字被吐出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連周圍那永恒緩慢旋轉的金屬墻壁,似乎都極其輕微地滯澀了一瞬。
烏鴉沒有任何動作,但那雙猩紅的眼珠里,極其細微地,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最小一圈漣漪。
莊紫娟捕捉到了這絲波動。她心中的猜測被瞬間證實,一股寒意沿著脊椎急速攀升,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洶涌的怒火。
她繼續說著,語速不快,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全力鑿刻出來的:
“那個承擔起云州發展而突然消失的并購人……那個突然從海州冒出來的‘瘋子’……江傲然。”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剝開那層漆黑的羽毛,看到
“你根本就沒有消失……你一直都在。用你的方式,‘監視’著我們,‘引導’著我們……走進這個由你一手打造的、巨大的、真實的‘幻境’之中……”
她環顧四周這冰冷、旋轉、令人絕望的空間,聲音里帶著一種徹骨的嘲諷和明悟。
“這里根本不是什么超自然的迷宮……這是你的‘實驗室’!一個利用廢棄工業設施、復雜機械結構和感官催眠技術構建的……巨大的、實體的心理牢籠!你扭曲空間,制造旋轉和迷失感,你用藥物、聲音、光影……系統地摧毀闖入者的方向感和時間感,剝離他們的記憶和身份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