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烏鴉身上,那眼神,像是在審視一個極其危險且骯臟的病原體。
“你的目的……就是讓我們忘記自己,成為你病態研究的‘附庸’……或者,是某種更可怕的……‘延續’?你想在我們身上,驗證你那套關于‘人性可塑性’和‘絕對控制’的瘋狂理論?你想把我們,都變成你的……作品?或者,像這具烏鴉軀殼一樣,成為你意識的……容器?”
“江傲然!”她猛地厲喝出聲,打破那試圖維持的冰冷平靜,“回答我!”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在旋轉的幽綠空間中彌漫。只有程紫山壓抑的、痛苦的喘息聲,如同破舊風箱,在背景里微弱地響著。
幾秒鐘后,烏鴉——或者說,江傲然的化身——終于動了。它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它只是極其緩慢地,用一種近乎優雅的姿態,梳理了一下翅膀上并不存在的褶皺。然后,那金屬摩擦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發自幽冥的平靜:
“很有趣的……推理,莊小姐。你的敏銳,一如既往,甚至超出了我的預期閾值。”它的語調,儼然是那個曾經在學術報告廳里侃侃而談的教授,只是內容變得無比陰森。
“但是,你搞錯了一點。”烏鴉的頭顱歪向另一個角度,猩紅的眼珠閃爍著,“不是‘成為’我的附庸或延續……而是‘回歸’。”
它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狂熱信徒般的偏執:“人類的心靈,生來就充滿了混亂、矛盾和低效!愛情、親情、道德……這些不過是社會規訓植入的脆弱程序,是阻礙個體邁向更高形態的枷鎖!我所做的,不是毀滅,是‘凈化’!是‘升級’!”
它指向鐵椅上奄奄一息的程紫山:“看看他!一個被所謂的‘愛’和‘責任’束縛至深的完美樣本!痛苦、脆弱、為了另一個個體可以犧牲一切……這是何等的……低等形態!”
然后又指向莊紫娟:“而你!你差點就成功了!你差點就掙脫了這些枷鎖,觸摸到了‘自由’的邊緣!可惜……可惜你那被深度編程的‘情感內核’最后關頭干擾了進程……”
江傲然的聲音里充滿了惋惜,仿佛在哀悼一件即將完成卻最終失敗的杰作。
“不過,沒關系。”烏鴉的喙再次勾起那令人不適的弧度,“重啟,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而你們的掙扎,你們重新燃起的所謂‘希望’……將為我的最終模型,提供更寶貴的……數據參數。”
話音剛落,莊紫娟心中警鈴大作!
幾乎在同一瞬間,周圍那緩慢旋轉的金屬墻壁,突然發出了低沉的、令人牙酸的轟鳴!旋轉的速度明顯加快!腳下的地面開始劇烈震動,那些幽綠的光芒瘋狂閃爍,明滅不定,將整個空間切割成一片片扭曲晃動的光影碎片!
“小心……他……控制中樞……”程紫山用盡最后的力氣,發出嘶啞的警告。
莊紫娟瞬間明白,江傲然要動用這個“實體幻境”的最后手段了!他要把這里徹底變成一個失控的、毀滅性的漩渦!
沒有時間猶豫了!
就在墻壁上一塊原本嚴絲合縫的金屬板因加速旋轉而猛然凸起、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向她撞來的剎那,莊紫娟動了!
她沒有后退,反而向前猛撲!目標不是那塊致命的金屬板,而是依舊穩立在原地的烏鴉!
她的動作快如獵豹,將全身的力量和所有的憤怒、悔恨、以及對程紫山的擔憂,都凝聚在了這一擊之上!手中的短刀,劃破閃爍不定的幽綠光幕,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直刺烏鴉那看似脆弱、覆蓋著漆黑羽毛的脖頸!
烏鴉似乎沒料到她在環境劇變下反應如此迅捷決絕,它發出一聲短促尖銳、不似鳥鳴的嘶鳴,振翅欲起!
但太遲了!
刀鋒精準地沒入了羽毛之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