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兩人走出胡同,街口人聲鼎沸,空氣中彌漫著馬糞和死老鼠的味道。
袁崇煥捂住口鼻,繼續往前走。
崇文門城墻根兒,整齊排列一群百姓,他們穿的鼓鼓囊囊,外面套著棉服皮襖,像是京畿附近的流民。
袁崇煥冷冷打量這些人,他們蜷縮成一團,眼巴巴的望著塵沙飛揚的崇文門。
兵馬司士卒上來勸說流民離城門遠些。
這些五城兵馬司士兵都是衣衫襤褸,身子比森悌還要瘦,很多人鼻尖掛著晶
瑩剔透的鼻涕。
袁崇煥罵了幾句,臉上露出悲天憫人表情
“想我大明首善之區,怎可齷齪至此,實在有礙觀瞻,有礙觀瞻啊”
身邊站著個瞎眼算命先生,見袁崇煥身穿神色藍羅袍,青羅衣緣,圓領大袖。
又聽袁崇煥一口塑料大明官話,便知這位老爺可能是進京會考的外省舉人,一臉殷勤道
“老爺是南方來會試來的,觀老爺氣質,便知是富貴之相,看這天庭飽滿,這魁梧身材”
袁崇煥打斷瞎子,伸手從袖中摸出枚銅錢。
銅錢放在算命先生眼前,瞎子眼睛立即睜開,接了錢,連連道謝。
“為何流民都站在這里”
算命先生得了錢,便向袁老爺解釋起來
“老爺,這都是等著要進宮的閹人,城外有更多,昨日兵馬司的人說快有六千人了,”1
袁崇煥滿臉驚愕,詫異道
“等著進宮你是說他們是閹人”
“是的,老爺,您從南方來,自然不知。這些都是自閹之后,想進宮謀個差事的人,每年都有,也不是啥新鮮事兒,”
森悌在旁邊聽得哆嗦,這書童今年剛滿十五,正是揮刀進宮的最好年華。
“老爺,我怕,”
“滾”
算命先生見今日遇上個大善人,便盤算著怎么從袁崇煥這里再搞點錢。
他臉上露出悲苦之色,抬頭望向東北遼東方向,低聲嗚咽
“小老兒家中三子,都去了遼東打仗,也不知死活,好幾年沒回個信,咱家十畝薄田,去年開始交遼餉,縣二爺一畝交兩成,縣太爺收六成佃租,加起來就是八成,日子過不了了,所以就來給人算命了”
袁崇煥大吃一驚,他久在嶺南,不知遼餉對北方百姓壓迫如此之重。
貪官污吏上下其手,讓安分守己小民日子過不下去,又不知要逼出多少流民。
朝廷規定遼餉只在原有田賦上每畝加銀兩厘,為何御旨出了京城,就變成了每畝交兩成
須知,這兩種征收標準之下,農民的負擔相差可不止十倍。
“撲街仔只知貪銀子,打仗打不贏,撈錢第一名”
袁崇煥狠狠罵道,他對這些北方官僚的不滿,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算命
瞎子沒聽清袁老爺在抱怨,兀自向他訴苦
“若不是小老兒年歲太大,宮里不要咱,早讓敬事房劉一刀割了,進宮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天天躲城門下喝西北風,早晚凍死餓死,被野狗啃了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