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響起嗡嗡嗡嗡的議論聲,康應乾瞟了眼御座,金虞姬神色如水,沉默不語。
東閣大學士徐光啟手執笏板,上前一步,對慈圣太后語重心長道
“喬尚書剛才所言,實乃老成謀國。太后圣明,目下我軍兵力不過兩萬,被困沈陽,建奴人馬三四萬人,朝鮮兵也在兩萬左右,且有大批包衣依附,敵眾我寡,外無援兵而內有叛民,便是先皇在此,也難以御敵。”
徐光啟輕咳兩聲,他原本是楊鎬死對頭,楊鎬得勢時,徐光啟沉湎科研,鼓弄火器,楊鎬殉國后,徐光啟又被康應乾壓過一頭,眼看著現在棄城派占據微弱優勢,他便決定乘勝追擊,徹底壓倒康應乾,在朝堂上占據優勢地位。
“沈陽城中百姓,遠不如開原商戶,他們不思先皇厚恩,圍城不過兩月,便有人開始逃竄。現在城中剩下的幾萬民眾,大都是從開原、鐵嶺帶來的人。皇太后仁慈,不忍誅殺,長此以往,卻只會資敵,杜度攻城時,那些逃出去的百姓便是填壕的炮灰,蟻附登城的先登。再者說,再拖延數月,城中糧草耗盡,天寒地凍,無須建奴來攻,我軍便先敗了,所以老夫以為,眼下趁守軍還有一戰之力,當立即退守關內,保全實力,不失為萬全之策。”
徐光啟說罷,掃了一眼站在他前面的康應乾,康應乾只是輕輕哼了一聲,沒有反應。
大殿上又響起嘰嘰喳喳的議論聲。
金虞姬俯視眾人,沉聲道“其他大臣也是這般認為的嗎”
群臣紛紛附和。
是戰是守,是去是留,一時之間,所有壓力都落在了金虞姬身上。
慈圣太后望向她的兄長金大久和朝鮮將領金應河,這兩人都是太后核心班底,連同康應乾、趙率教這幾個人算是皇太后一黨,簡稱后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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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久輕咳一聲,用不甚流利的漢語說道
“兩位大人說的都有道理,不過現在既然還在守城,就說守城的事,東虜從赫圖阿拉到這里,一路上沒打什么硬仗,開原、撫順、清河、鐵嶺等城市都是我們自己撤出來的,只有遼陽和他們打了一場,有句話說,驕兵必敗,我看杜度現在正是驕傲的時候,竟敢向皇太后求親,離他滅亡不遠了。沒有援軍就不能打仗了嗎城中婦孺都已逃出,即日起,其他壯丁不能讓他們再出城了。”
旁邊站著的金應河像嚴霜中的鐵塔,穩穩站立,紋絲不動。
金虞姬又將目光投向康應乾。
“康首相以為呢”
康應乾面朝皇太后躬身行禮,環顧四周,狠狠瞪一眼徐光啟和喬一琦,面露殺氣道
“杜度此人,氣量最是狹小,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老奴和黃臺吉都死在咱們手中,他又曾屈居開原軍下,揚言將來必定報復于公于私,杜度都不會放過咱們,眼下清軍兵鋒正盛,又有朝鮮軍襄助,無論我們是去是留,都不容易脫身,沈陽城高池深,兵力雄厚,糧草足夠支撐三月,我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都不怕,你們怕什么再說,守在沈陽還有一戰之力,要是現在撤走,半路上清軍尾隨而至,到時候是戰是降連憑城而戰都不敢,如何去野戰”
康應乾一席話說的句句在理,他聲音抑揚頓挫,自有一種不容辯駁的氣場。
周邊又響起一片贊嘆之聲,都是支持康應乾的官員。
徐光啟大聲反駁道“棄城入關,尚有一線生機,只要守住山海關,關內良田流民,皆可為大齊所用,只要年恢復,便能殺回來,像先皇那樣掃穴犁庭”
宋應星反駁道“沈陽都守不住,如何守住山海關關外兇險,關內就容易存活嗎三年恢復到時候士氣糜爛,成了一盤散沙,怕是要灰飛煙滅了”
“宋大人,休要危言聳聽”葛業文語帶諷刺道“你不肯回關內自然可以理解,都知道你宋家在沈陽還有些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