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內頓時一片寂靜,兩人相互打量,一時無言。
任盈盈最善從細枝末節處看人,從李牧未入水閣時,她就仔細聆聽足音,只覺的這人腳步不輕不重,不緩不急,如行云流水一般悠然流暢。每一步距離遠近,力道輕重,步伐節奏,竟是一模一樣。
這般情況只在當年父親身上見過,她知道這是武功練到高深處的一種表象,乃是自然而然顯露出來的。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再看看此人的年齡,即便早已知曉,心中不免升起一股震驚。
任盈盈并不出聲,李牧也不言語,端起一杯清茗,憑窗而立。
良久只聽得一聲幽幽長嘆,任盈盈低聲道:“公子怎不說話?”這聲音珠圓玉潤,恍惚珠玉落盤,清脆柔和,不可言狀。
李牧把茶盞放在案幾上,轉身道:“不是姑娘請我來此?”
任盈盈呵呵笑道:“我看公子不太情愿,好似我勉強你似得,不若我先撫琴一曲,請公子品鑒一番如何?”
李牧隨意找個案幾坐下:“請!”
任盈盈也不言語,伸出青蔥般的芊芊玉指,微微俯身,玉指輕揚,拂上琴面,一縷輕音漸漸從指間流瀉而出,初時清越飛揚,又而平和恬淡,即揚又挫,深沉婉轉而不失激昂,如泉水叮咚,飛鳥鳴叫。
每一次落指,每一次弦動,那看上去樸素淡雅的瑤琴都仿佛生共鳴一般,琴音越蕩氣回腸,令人生出人與琴之間水乳交融之感。
李牧聽到此,只覺的耳邊余音繞梁,宛若流水,讓人心曠神怡,回味無窮,也不得不感嘆任盈盈琴道造詣之深,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雖不及曲洋老辣,但假以時日,也不好說。
只是漸漸琴音沒了初時的明快,曲調慢慢低沉,隱隱間透出一抹悲涼之意。
李牧心中一愣,俗話說相由心生,這任盈盈雖說沒了父親,但身為圣姑,位高權重,平日里說一不二,竟會有這般凄涼的感受。
只見她落指如飛鴻,起指似輕云,起落之際,如行云流水,渾然天成,而曲調也轉成愁思,琴音越凄涼,纏綿悱惻。似游子思念父母,兒女掛念高堂,恍如孤雁南飛。
隨著琴音落下,只聽得一道幽幽的聲音傳來,任盈盈撫了撫耳際絲,開口問道:“看公子也像喜愛音律之人,我剛才所奏如何?還請公子賜教。
李牧道:“姑娘的琴音宛如浮云流水,余音裊裊,回味無窮,自是極好。只是你琴音中有一股凄涼之意。”
任盈盈也不答話,反而問道:“公子可知我的身份?”
李牧笑道:“倒也能猜出幾分。”
任盈盈眼中瑩光一閃,意味深長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身為五岳劍派弟子,竟還敢前來,不怕傳出去,惹禍上身。”
李牧呵呵笑道:“怕不怕又如何,難道你會故意將此事說出去?”
任盈盈聲音一轉道:“我為何不敢說。五岳弟子私自結交神教,可是一個大大的奇聞,你難道不怕嗎?”
李牧哈哈笑道:“我為何要怕,姑娘要真敢說出來。怕的應該是姑娘才是,想想魔教圣姑竟然私會一名五岳弟子,魔教教眾會怎么看。若是傳到我五岳劍派長輩耳中,大家見傳言乃是魔教散布,說不得罵一句魔教賊子果然奸詐,連這種挑撥離間的鬼蜮伎倆也使得出來。”
任盈盈見他扯到自家身上,臉色一寒,冷哼道:“我想如何做就如何做,教內誰敢多嘴?倒是你們這些假仁假義的正道中人,虛虛偽偽,奸詐似鬼。你說他們不懷疑你,他們便不會懷疑你了,劉正風就是前車之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