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多謝先生。”云亦涼拱手作揖。先生點點頭,示意云父坐下說話。書房已經擺好茶具,熱茶兩盅,仿佛早就知道有人會來。
“這些道理,其實應當你來講。”飲口茶,先生平靜看著云父。中年男人無奈搖搖頭,“先生想必也知道,我兒對我,只怕是怨恨與生疏大過親情,也怪我這個當爹的外出多年。有些話,甚至我都不曉得應當如何講與他聽。”
先生看向北邊的黑夜,“那邊的事,還未妥善解決”云父眉宇蹙起,氣勢驟然一變,油燈火光劇烈搖動。先生搖頭,神情淡然道:“我只不過是個作繭自縛的窮酸秀才罷了,不必如此警覺。”
油燈才逐漸平穩。緩緩飲盡杯中茶,云亦涼感慨道:“先生又哪里是平常人。”先生不置可否,而是繼續問到:“云仲年紀尚輕,帶在你身畔也多有不便,鎮上有我一位故友,倒不如讓云仲跟他在天下多走動走動,散開心境,對云仲來說也多有益處。”
中年人沉思半晌,告辭離去,未給答復。
云仲沒敢同他爹說,其實自己哪兒也不想去。小鎮外面的世界雖然光怪陸離,可說不上為何,始終有種淡淡的不安縈繞心頭。至于跟著爹走,更是不敢,畢竟還記得當年的板子落在屁股上是何等的痛楚。
這一走神,劈柴的手可就慢了,正值云亦涼恰好走進院子,瞧見零散的幾塊柴火,不著痕跡的搖搖頭。娘親去世這件事,由此看來對少年的影響極深,起碼一時半會,渾噩暮氣難以消除。
云亦涼倒背雙手走出門去,神情之中皆是蒼老。這一關人人都要過,生老病死,至親之人離世,黑發白首,對修道之人來說都無法逾越,更何況凡夫俗子。
時間有時候可以解決很多事情,包括將思念掩埋心頭。
云父走了,并沒將云仲帶在身旁。
少年又像往常般去學堂,挑水做飯,洗衣劈柴,仿佛無事發生,只是少年卻變得沉默寡言,學堂散學時候,回家的步子慢了很多。他明白,家中再沒有炊煙裊裊相伴暮色,等他歸來。
云父走前留下些碎銀,可并不多,只是夠兩三個月開銷,坐吃山空定不現實。家中那十幾畝地,云仲一人實在無力照看,畢竟每日除去上學堂的時間,實在無甚閑暇,只好找家厚道的地主,將那十幾畝地租出去,聊勝于無。
少年找了些力所能及的差事,比如幫著劉二嬸送信給十幾里外的親戚,又或是給胖掌柜打打雜,給茶館老主顧倒茶添水,小半天下來,也能賺不少的銅子兒,有時運氣好,遇上胖掌柜請來說書先生,閑暇時還能靠在老棗木樓梯上聽幾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