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奇我為何不多提些條件”周先生笑道。
“老師就別賣關子了,學生如今困倦得緊,腦袋渾渾噩噩,的確想不通當中道理。”荀元拓聞言苦笑。昨兒個他便在墻頭上冥思苦想一夜,今早馬不停蹄便出門摘菜與趕赴東蔭,此刻困倦襲來如潮水侵襲,險些便徑直在馬上睡去,哪還有心思思量其他。
周可法一愣,隨即明白過來,皺眉道“你這身子骨太弱,真該適當活動活動,即便不靠武功行走天下,練練拳腳功夫對你而言,并無害處。為何數年以來自縛屋中”
朦朧暮色搖墜,映襯公子眸子,分外好瞧。
“年少時,家父給我請來位算命先生,舞弄好一通龜甲銅錢,神神叨叨說此童才智近妖,可惜與母命相克,勢必早夭的說法。自打那以后,我便再也未見到母親,父親亦不許我與同齡人般終日玩耍,轉而讓我勤研學問。棋文詩賦樣樣需精不說,就連想見母親一面,也得是逢年過節才可。”
公子娓娓道來,先生就閉口不言,靜靜聽著。
“并非沒想過趁著天色昏暗,繞開家丁護院前去探望。可那陣子,家丁護院幾乎將荀府團團圍住,早晚各一班,實在無法脫身。”
“再后來,我便逐漸習慣這等整日與書為伴的日子,即使有時父親不在,我亦提不起外出的興趣。用他的話來講,書中有的,外界也未必有,書中沒寫的,更沒必要現在就學。”
“興許還有句話他未曾對我講過,我這前半生,只怕就是為在文壇站住腳很而活的。畢竟站穩跟腳,才有那么一線攜一脈重返納安的微末可能。”荀元拓慘笑,仿佛將多年以來的郁氣皆盡吐露而出。
“那為師來問你,你是喜歡讀書下棋,還是被迫無奈”先生沉默半晌,摸摸柔順水滑的馬鬃,輕聲問道。
荀元拓輕嘆,“大概前者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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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打被你父逼迫,這喜歡就淡了不少,是也不是”
猶豫一瞬,荀公子還是點點頭。
“一件事若是被逼迫,原本做事時的歡喜就淡了許多,確實不錯。可莫要遺漏了初心,本就喜歡做,所以無需在意其他,逼迫也好,厭煩也罷,但終歸還是喜歡的。”
“至于你父所言后半句,確實并無錯處。大好時節,正是得意之時,馬蹄亦能跟著輕快十來斤的年紀,何苦學那些城府深重,勾心斗角的末流品相。美玉一盤,并非定要費盡心思雕鏤粉飾,到頭來卻不復古樸天然。”先生拍拍馬頭,馬兒眸子極亮,于日暮之中閃動光華。
“世間稱某人有大氣運,無非是夙愿得償,摯愛成妻,獨立文壇。可夙愿若是當真唾手可得,哪還能稱之為夙愿;摯愛女子,即便是相思甚苦,若門第不同,亦只是一場空夢歡喜;讀書人多矣,臨了能在偌大文壇中立傳開家的,又能有幾人。像你這年紀,何須有那般驚天宏愿,非要叱咤文壇,反倒落于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