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朝廷大多文臣,哪里曉得鎮南軍練兵的法子。窮山惡水,若不是圣上有旨,誰會閑來無事跑去南疆十斗川去,觀摩一幫粗厲軍漢的練兵之法,何謂斗山王,何謂盤云巖,一概不知。
耳畔虎嘯震地,沙土碎礫叫怒火中燒的野虎,掃得如同旋風一般,鐵衣虎爪相撞,更是鏗鏘震耳,而章維鹿的臉色,就跟這南疆秋日不陰不晴的無趣天色相仿,并無半點變幻。
對于白負己這個名號,在他年幼時就常聽父親說起,雖說大多是含怒話語,但談及練兵的功夫,繞是怒火中燒的父相,也只是從鼻翼中冷哼一句,挑不出絲毫缺漏。
同樣,章維鹿眼下看了足足一個時辰的士卒斗虎,亦是認同自家父親的看法。方才入籠斗虎的這些軍卒,一眼便能瞧出,在斗虎一項上并無太多經驗,甚至初踏入籠時,面色煞白,如同紙灰一般;聞聽惡虎吼哮,更是止不住雙腿發僵,只顧蜷縮在囚籠角落處,周身震顫不已。
但一個時辰過后,這幾名兵卒已然有些放開膽魄,甚至已然開始分劃職責:憑借幾人聯手抵住虎掌虎口,護住要害,其余數人則以膝腕鐵甲回擊虎頭,雖說收效甚微,不過籠中那頭大蟲撲咬騰挪的氣勢,已然不似方才那般順暢無阻。
雖說起初士卒膽寒神色,端的是叫人心驚,但章維鹿自己,則是并不覺得這練兵之法過于酷烈,相比于梧溪谷中弟子練拳掌時震裂臂骨,甚至挫傷渾身經脈十之,崩了脊梁骨的,這所謂的斗山王,也不過是小場面。
市井百態當中尚有行行不易,更別說是兵卒與修道之人,哪怕辛勤修行亦有失卻性命的可能,甭說平日里疏于砥礪,欠賬過多,日后沙場與江湖,定會有兩位各穿黑白的丑漢一一尋上門去。
雙目雖直視籠中,可章維鹿的心思卻一刻不停。
憑一己之能可敵猛虎的武人,在江湖之上并非是無跡可尋,但總歸是鳳毛麟角,畢竟以常人的膂力體魄,欲敵猛虎,多少是有些癡人說夢;但以十來位尋常士卒與身上鐵甲,就能以弱擊強力敵惡虎,這便是白負己的能耐。
將帥之才,皆許一人。
欲戰先過膽,欲勝先謀策,少杌兵法文中開篇一句,恰好同白負己此舉,一般無二。
“此斗山王一策,甚是高明,暗合兵家密典,晚輩曾在前些年觀閱過本典籍,似乎與這練兵法子相仿,就是不知將軍可曾見過少杌兵法一書”
踟躇一陣,章維鹿終是先行開口,看向身旁穩坐的白負己。
“我這半生戎馬,所觀名家兵書甚繁,到后來連自己也分不清書中記敘,只是依稀之間憑直覺帶兵布陣,少杌兵法究竟是何物,連本將軍也記不清了。”一個時辰以來,白負己的面色卻不如章維鹿那般平和,期間屢次皺眉,似是對這十幾名軍卒斗虎表現頗為不滿,聽聞章維鹿問詢,這才松開眉峰答道。
章維鹿笑了笑,將身形略微向椅背倒去,“晚輩門中有句俗語,道法偕忘,是為化境,單從為將者一項之中,將軍已是超凡。”,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