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這一天,柳傾云仲同欽水鎮中那位掌柜與女小二道別,倒并非是因其他緣故,而是遠在南公山的吳霜,已然是等的有些心急,一連遣出三只耐寒的錦鳥捎信,信中云再不早歸,便將山門封死,老大老四,再甭想回山。
說來也是怪,柳傾接信時候,那三只錦鳥卻只是圍著云仲轉悠,甚至其中兩只膽量大些的,直蹦到云仲掌心肩頭上,婉鳴不止,而后便使一張紅嘴輕啄少年衣衫。
云仲也是納悶,尋思著自個兒這幾日,似乎并未沾染什么鳥食,這幾只錦鳥,更是從未見過,生分得緊,于是便伸手朝懷中摸去。
懷中唯有一枚碧空游,入手沁涼如水,待到少年掏將出來,那兩只錦鳥頗為欣喜,于是繞著那枚玉鳥上下飛動,還不忘卻將雙翅內里的翠色翎羽展開,賣弄一番。
柳傾看罷書信,神色怪異地看向那兩只錦鳥,又瞧瞧一旁傻樂的師弟,猶豫半晌,才最終說出一句來,“師弟,大概東山城那兩位漢子贈與你的碧空游,乃是頭雌鳥。”
云仲一愣神。
“咱南公山上的送信錦鳥,皆為雄鳥,因這等鳥雀之中,雄鳥速度更為出眾,且能耐饑寒,比之有些嬌貴的雌鳥,報信運書更為合適,但唯獨瞧見雌鳥,極愿顯擺一番。”柳傾欲言又止,隨后鋪開張宣紙,一連寫就三份,系于鳥足上,又喂了些糕點碎屑,便連忙將這三只錦鳥支走,神色略顯促狹。
看得少年一陣不自在,連忙將那只碧空游收歸懷中。
對于柳傾二人道別,客店掌柜雖說大為惋惜,不過既然是師門來信催促,自然也不好說些什么,故而預備上不少干糧柴草,領著那位女小二,同二人道別。
“可惜,今晚便是浮河燈起時,二位客官卻有急事,見不上欽水鎮浮河燈,只好等過些年月了。”掌柜的搖頭輕嘆,并非是因二人留下,便能多付一日房錢,而是一載當中,都未曾瞧見這般有禮的江湖人,比照那些個在此歇腳的江湖莽漢,或是前去皇城投奔泊魚幫的粗野漢子,眼前這兩人,倒真令掌柜的有些刮目相看。
書生自若,少年自矜,分明身手漂亮得緊,卻禮數皆足,落在堪稱知書達理的掌柜眼中,這便是最為增色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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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此事,柳傾倒是看得敞亮,抱拳笑道,“江湖何處不相逢,師門雖說忙于修行,可總有下山的時節,來日若是得空,我等不請自來時,還要請掌柜免些房錢。”
正忙著收拾干糧的掌柜聞言也是長笑,漸漸擺手,“別介,甭想著占我這生意人的便宜,還得給小女預備些嫁妝不是好容易遇上不賒賬也不逃房錢的江湖人,不多撈一筆銀兩,多不劃算,要依我說,住店銀錢不免,酒菜管夠,如何”
柳傾也是笑意明朗,“掌柜仗義。”
自始至終,掌柜一旁的姑娘都是神色不佳,唯有聽聞嫁妝二字時,眉目才有些不自然,面皮微紅。
“掌柜多保重,”物件備齊過后,柳傾攜云仲一同朝掌柜的抱拳,隨即便轉向一旁神色頗不自然的姑娘,“姑娘多保重。”
云仲倒是想多說句,卻被柳傾拉過,走向車帳。
但車帳卻是并未出鎮,而是直朝鐵匠鋪而去。雖說昨日已同武昭等一眾人打過招呼,但臨行之時,總要前去再見見,畢竟云仲如今腰間的那柄長劍,同往日相比,威勢可不止攀上一分,十兩銀錢,總歸是太過兒戲。
鋪面之中,不少伙計已然歸家,留下的幾位,一早便前去制河燈,鋪面當中,也只剩武昭一人,瞅著眼前已然爆碎的劍爐,皺眉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