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左肋血花綻開,方士才從渾噩之中醒轉,這一刀之中的強橫力道,對于此刻本就性命垂危的方士而言,無異于雪上添霜。
刀芒破開車帳外壁,將方士左肋貫了個通透,險些將他釘死在車帳之中。
好在連日以來,雙膝劇痛已然使得他有些適應,故而醒轉過后,便是輕輕一拍布袋,瞬息之間,百枚珠玉皆盡而出,蟬鳴不止,竟一時間蓋過刀身輕吟。
南漓多蠱蟲,天下皆知,可在場這幾名漢子,卻是從未聽聞過能將蟬蟲煉為毒蟲的,當下便是將掌中刀劍擎起,神色凝重。就連那為首出刀狠辣的漢子,聞聽蟬鳴,眉頭亦是一陣緊縮,于是又將刀鋒向下壓了一截。
而車帳之中的年輕方士,口中溢血,卻只是定定瞧著胸前刀芒,緩緩劃開左肋,險些壓到小腹,強打精神,翻了翻掌心。
于是荒野之中獨獨車帳,從內里竄出一團黑白相間的蟬影,譬如亂云驟起,猛然迸出,竟是將周遭數人一并裹攜,不多時便有慘呼聲起。
擱在往常,方士布包當中這喂煉極佳的百枚毒蟬,不消這數人傳出慘呼,便可將眾人毒斃,可如今卻是不同以往。原本二境的修為,在經那院中劍客出劍過后,似是連同髕骨一并給削了去,只可調用的絲毫內氣,也在數月流離與雙膝傷勢消磨之下,所剩無幾,壓根無法運轉自如。
修行中人,內氣為根,若是內氣枯涸,繞是境界再高深幾籌,也不過是水中長月,威能不顯,更莫要說如今方士的體魄狀況奇差,一刀之下,竟是如穿素縞一般剖開左肋,險些割直小腹,即便毒蟬身具奇毒,可始終愈發隨心而動,這才使得一眾匪寇有喘息之機。
近乎是目眥欲裂,方士才將兩指微微蜷起,而車帳之外那位漢子,似乎也是想將他這控蟬之人先行斬殺,于是本就壓于刀柄之上的力道,又是加了數分,血水奔涌之下,雪亮刀鋒又是下行數分,自方士左肋直下腹,直直露出一道深邃刀傷。
可畢竟那兩指已然蜷起,在場數人,頃刻之間已然吃毒暴斃,唯有那為首漢子,雖說面門叫毒蟬爪翅劃得血水長流,可仍起未曾受毒,發狠之下,將長刀抻出,一刀破開車壁,直向方士脖頸而去。
“這刀,躲不過嘍。”年輕人慘笑。
擱在數月前,這些個江湖嘍啰,在方士眼里,比之土雞瓦犬也有所不如,這一刀,更是壓根無需退避,甚至早在車馬停步時,這幾位不知死期將近的攔路賊人,怕是還未近前,便已然落得身死的下場,淪為方士布包中蠱蟲的餌食。可時至如今,如此微末的道行,只怕這一刀結結實實砍在脖頸之上,當真是避無可避。
數月之隔,一天一地,白龍黑鯉,高川平丘。
縱使力有不逮,而年輕人仍舊是奮力勾起指尖,意圖使車帳外雜亂無章的瑩白毒蟬,朝漢子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