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涇川的名頭,于西郡都可算得上極響,更是處處無遺漏,如王素所言,此番集會,如若當真是抱病,恐怕也要將事理順得處處妥當,怎會只命幾位侍從前來,如此失卻禮數的手筆,換作尋常家主,只怕都難有這般舉動。
王素亦未理會,更不曾吩咐周遭侍衛動手盤查楚家那幾位侍從,自顧端起杯盞輕嘬過口酒水,神情略有晦澀,不過旋即便朗聲出言:“此番勞煩諸君一并前來石筍峰,本來便是不合規矩;往年皆是在秋意漸濃時,才集眾家主商議來年要事,順帶將未曾定下的打算考量,道與諸君聽,而今年卻是暑氣未消,便將集會提到眼前來,起因便是西郡近來,天象有變。”
“皇城那位,本應是油盡燈枯的衰敗之相,這一載卻是頻頻有舉動,前陣子更是施以雷霆手段,差猙衣使血洗皇城上下,屠滅大小官員,驟然風雷,卻是比之盛年有過無不及。”王素言語聲響盤桓于寒潭之上,句句屬實,更兼中正平和,可話中寒意,卻是極濃郁。
“此處二十家主,若存有意扶龍者,王素勸各位盡早收手,即使將明暗之處所做鋪設后手斷得干凈,也莫要深陷其中。”中年男子環視四周,神色淡然,卻仍舊留有兩分稀薄笑意,捻須穩聲道,“壯士斷腕,猶可偷生,諸君雖只身在此,可身后所立世家氣運福壽,皆系于身,更何況問心二三,憑西郡一地錢糧,難不成仍不夠諸君胃口”
場中鴉雀無聲。
各懷心思。
石筍峰唯有兩三小徑,可通內外,但集會未啟前數旬,已有披甲侍衛將幽徑鎖住,六七座入云山巖之上,更是有侍衛以甲覆面,居上停守,沖山外觀瞧。本就是百里沃野當中至隱蔽的地界,如此一來,當真是鳥雀難渡,隔絕世間。
空谷幽風,寒潭不動,唯有家主二十一,心念各知。
王素停語良久,擱下杯盞,抿抿唇齒間濃重酒意,倒覺得周遭寒氣略降,隨即再度開口:“西郡郡守,近些日已然換成一位朝中重臣,雖說此人市儈氣極厚,但奉勸諸位一句,踏到那般高位的大員,哪怕是攀附旁人所得,既然能于天子腳下坐穩,就斷然絕非等閑之輩。何況這位林郡守初來西郡,便遣人領兵剿滅大部馬賊流寇,更是明里暗里抽調各處城主,順藤摸瓜,遲早有一日掘地三尺,挖到各位家主把柄遺留。”
“西郡多年以來,可曾有郡守膽敢如此鄙人以為,那位林大人也無這等膽魄,可偏偏就是這唯利是圖的市儈之輩,差遣強軍在西郡打下整整一圈,更令首府城中楚家無暇他顧,只得隨意尋個蹩腳說辭不入集會。”
“諸君以為,背后何等靠山,才使得這位極好獨善其身,趨吉避禍的林大員,敢獨自朝一郡之地,幾十世家出手。”王素沉聲,卻如圖窮匕見,殺氣不加掩飾。
“老龍尚安,且收去不能言的心思,收束家眾,值此風急浪涌的關頭,誰人亦不敢承圣人怒怨,”中年男子雙目微瞇,由打寒潭座次一一掃去,“諸君若不能自持,王家暗子向來不乏手段,倘若是從諸君地盤探聽得確鑿消息,還莫要怪王素逾矩。”
“一面一意孤行,引動雷霆慍怒,二十一家玉石俱焚,一面蟄伏數載,保全世家族廟,仍是領一郡優渥,錦衣華車,諸君心中,自有乾坤數。”,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