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游郡驟雪初停的時節,十幾騎白葫門弟子下山,抱拳拜別,不知何年再逢。
這一場雪后,郡中商賈,難得平靜。
馬幫近幾日來,便是已然將各方鋪面收拾妥當,直待到原本鋪主商賈來此,使銀錢換回地契,雖說幫中上下,仍舊是一片沉寂,但憑糜余懷平日威信,亦是將幫內鎮得牢固,并無幾人有甚怨言。
鳳游郡三成鹽鐵漕運得利,當真算不得一份平平無奇的小利,故而即便是糜余懷道出此事,幫內人也大多不曾憂心無錢糧可用,縱使同那一眾商賈瞧不對眼,亦不曾生出躁怒。
郡中百姓知曉馬幫有變,不過大多不知究竟何事,聽聞要將鋪面奉還商賈,至多不過是偷著慶幸,尋思著馬幫終究要顯露出些許頹勢,再難長久,多購置上一兩角滋味寡淡的便宜酒水,自個兒在家中多飲兩盞。
糜余懷仍是一日之間多半都坐鎮總舵,這位文人自打那日上過碑峰后,原本垮塌腰背,如今卻是極直,雖說仍舊是面頰消瘦神情默然,但如何瞧來,都是令幫中幾位舵主心安得很,并不曾自亂方寸,相反比起以往時節,多添過幾分鎮定自如。
乃至幫中上下傳出流言,說這位向來居于次位的大供奉,其實早就存有取幫主之位的心思,故而如今看來如何都是風輕云淡,且無絲毫不適。
但唯有幾位常居馬幫總舵的舵主與下人知曉,這位瞧來眉眼愈發平和的大供奉,無人時節,時常瞧著碑峰方向怔怔出神,一望便是半日功夫,神情哀慟。
“糜大供奉,今日雪熄難得日頭明朗,小飲幾盞如何”
文人撂下筆墨,挑眉看向窗欞外頭立身的兩位身量高壯的漢子,一時有些不明所以,不過瞧這兩人少說也攜了六七壇酒,又不好過多拖延,只得起身外出,松松兩肩笑道,“小飲兩杯也可,這幾日以來,因喪不允飲酒,大抵亦將兩位舵主憋悶得夠嗆,而今小飲幾杯,算不得過,適量即可。”
天色如洗,高遠廣闊,日光懶散落于三人肩頭,平添一分稀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