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憑那老和尚的修為,欲要打服那幾人,其實本就不算什么難事,佛家法門引功德入體,寄于內氣,繞是本座這五境,同他相比亦不過是半斤八兩平分秋色,對付幾位四境,按說本就算不得一樁難事。”
宇文越神情古怪。
毒尊不曾回頭,淡淡言道,“半斤銀錢,比之八兩足金,貧瘠黃葉,比之滿山沉淀稻谷。”
“可依舊是有所遺漏,千算萬算亦不曾算到那方缽盂,來歷不明,但大抵便是兩三百載前那位悟出偏門道法的邪僧所祭練。尋常通天物,如以五境摧動數件方可鎮住那老僧,唯獨這枚并無什么稀奇之處,甚至并無攻伐手段的缽盂,蠱心惑念,足矣困住那位功參造化的老和尚。”
山間眼下所唱,乃是清平調一曲,原意是女子新嫁,卻是正值戰時征軍,郎君為官府所擒,強行送去邊關廝殺,女子哀婉,日日焚香點起明燈,唯愿燈火升空,引人歸宅。
戲文當中卻是不曾交代,女子是否盼得郎君歸家,只念到末尾一句癡癡怨怨,早得青絲白首,日日泣血,月月難消。
哀轉久絕。
亭中黑袍之人聽罷最末一句,才回頭繼續道來,“不過既是那位老僧為缽盂所制,誰人還可抵那七人攜手攻伐之威那不求寺而來的僧人,若是不曾猜錯,乃是憑借功德佛法精深苦苦支撐,全然不可取勝,更莫說全身而退。”
宇文越猶豫許久,遲遲不愿張口。
“將局勢扭轉的那人,并非是不空禪師,亦非是那位不求寺首座,而是您老托付與我,多加看護的二境少年郎。”
毒尊默然,旋即擺手,長臺上戲文聲止,再無丁點雜亂聲響,唯山林之間長風過耳。
少年坐于斷嶺,有柄似是內氣生出的長劍懸頂,由后腦而生,附于劍匣,連出劍氣一十二道,道道譬如江海騰空,洪波乍起,淹沒整座烏行嶺,場中數百賊寇壓為碎骨血肉,斬去康宗正兩臂,斷去老不死半截身子,削落竇蓮肩頭,范無疆憑通天物抵住,亦是震碎臟腑。
一十二道劍氣,生生撐到老僧掙脫缽盂,場面扭轉。
“吳霜可是當真收了一位好徒弟。”如此場面,即便毒尊亦是沉默許久,才緩嘆氣開口,望向山外遠空西方,沉沉嘆過口氣,“雖不知這二境的小徒弟,究竟由打何處得來這潑天好處,可天底下哪里有如此好事,恐怕施展開如此一門神通術法,日后所需償還的債,亦能將這位年紀尚小的少年郎壓得難以起身,起碼十年之中,江湖里多半再無這號人物,更莫說將吳霜衣缽承下,揚名立萬。”
“南公山此地,古怪得很,從上到下近乎都是有些瘋癲意味,欲要出劍的時節,休說眼前立身數位四境,就算是五絕立在身前,多半也敢將那區區二境的微末修為展露開來,拼上這么一遭,難怪此山當中向來并無多少弟子,世間這等人,實在太少,更是太難保住性命。趨利避禍四字,歷來是天下人搶破頭探入其中,卻不曾想修行中人,也有這等例外。”
話音才落,山間跑來位神色陰沉的年輕人,亦不去理會猛然皺起眉來的宇文越,徑直走到毒尊眼前,更不曾行禮,而是脫口而出,“師父,山間蜂蝶咋都是消失得無蹤無影,徒兒好生無趣,想出門轉轉,倘若是師父閑來無事,便陪弟子一并外出游玩可好”旋即看向一旁神情奇別扭的宇文越,竟是拽住后者袖口,嬉笑開口道,“這位兄臺面生,能否攜小弟外出走動走動師父在這山間憋悶許多年,已是猶如老樹生根,還是得求您這外人,攜小弟出門走動走動,銀錢咱這向來不缺,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