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法度,不可逾矩,既然此事還未有法度規律,泊魚幫伸手去管,懲治惡人,本身倒是沒錯,可既然有如此念頭,倘若有些事也不曾立得律法規矩,或是留有空隙,難免也會心中總惦記著鉆上一鉆,并憑此做些有違道義律法的事。再退開一步,泊魚幫向來恪守法度,但總有朝一日,泊魚幫樹倒猢猻散,或是為外幫替代,旁人又會不會生出這等鉆律法空隙的心思,尚未可知。”
老者自顧飲了一口酒,咂咂口舌,總覺得這酒水滋味不足,于是悻悻撂下杯盞,望著眼前眉頭緊皺的少年,擺手隨意道,“你小子沒準終生都是操心命,不妨學學我這老漢,活過一年便是一年,能多喝兩壺酒水,便絕不喝一壺,免得今晚脫靴,明朝便再穿不得,想這么多圖個甚。”
“其實這壓根就無需憂心這般多,泊魚幫往大里說,放在頤章全境,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幫,根基深厚牢固,可往微末之處說,不過是當今頤章圣上手中玩物,同那獅子頭雞心胡桃并無二樣,泊魚幫大事小情,最終說了算的,乃是當今天子。”
此話少年從未聽人說起,而今聞言,心中便是略微一動。
“話不外傳,只在你我之間。”老漢又喝過口酒,總覺得滋味不足,吆喝來一位小二,吩咐后院做兩碟小菜,抹去胡須上頭四散酒水,“泊魚泊魚,除卻岸上人丟餌食,便罕有群魚出動的時節,有龍在前錯分水浪,定是能引得群魚追隨,故而得名。”
“你所憂心的那些,全然不做數,如若是圣上以為此事不妥,也不過是私下懲治,何況此事鐵中塘做得并不出格,手黑了些沾染人命,對于泊魚幫而言,實在算不上什么大事,洗凈兩手,便可安寧。”
話音落后,云仲沉默良久。
不知為何便無端想起遠在鐘臺古剎外,那些馬賊面對劍氣時的怖懼神情,與迸濺出的烏黑血水,漫過沙土表層,滲入其中。
少年突然有些困倦,起身拎起長劍,抱拳告辭。
“小子,”云仲還未邁出門的時節,老者突然出言叫住少年,兩眼微瞇,“誰也沒那等決斷旁人生死的潑天權柄,可人在江湖,總身不由己,你不去殺那些持刀欲取你頭顱換錢的漢子,難不成還要兩手空空,安然赴死”
“此人有罪與否,罪不至死與否,理應是地府判官或是佛陀神仙所斷的事,而老夫年輕時候所做,便是送他們下去親自問詢。人理應不嗜殺,可不代表殺了便是錯,一時半會想來你也算不清這理,晚些時候來,同老夫學學內家拳,自然云開霧散。”
少年身形停頓,深深吸進一口初春時節,可令紙條抽節,花苞吐蕊的鮮活春風,頭也不回答道,“所以這酒樓叫凌字樓,而非云字樓,前輩種種念頭,到底是與晚輩不同。”
老者隨意落座,一手攬住杯盞,瞧著少年背影融于春風當中,嘀咕著罵了兩句死腦筋,可臉上無論怎么看都無半點惱怒意味。
,,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