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棋道以來,從無一回投子,饒是對上家中耗費不少銀錢請來的棋道大家,也是有來有回,難見頹勢,連著數盤盡皆是被人憑這等近乎羞辱的路數殺得敗逃,那才是心中火氣險些焚毀五內。”
主簿沉默片刻,還是徑直道出來意,“荀公子棋力高明,手段也不差,但接連一載之中,放任這五家富貴商賈為所欲為,牢牢占住好處,可曾想過萬一這幾位向來不講道理的混人,有朝一日時局變轉,又該是怎樣下場,恐怕比當初那幾任知縣,還要狼狽些許,不知知縣大人,能否解去這手棋。”
荀元拓神情一滯,皺眉看向眼前人,這話說得無遮無攔,主簿已是做過許多年官,本不該如此單刀直入,按說如何都要兜些圈,圓滑問出,可說得的確有道理,故而也將眉目舒展開來,從容作答。
“蘇臺縣不屬那般大縣,為官者操勞憂心處,其實并不多,但往來不下十幾位知縣,無一不是對此地束手無策,歸根到底,便是此地偏僻窮山惡水,一來不識法度,二來不認朝廷官員,反倒是多年來受這五家商賈盤削,很有些逆來順受的心念,起碼最不濟也能落得個活命;五家商賈雖是做事頗為下作,但不得不提一句,確實是將此地的百姓把持得相當牢固,恐怕多年來并無人膽敢生出其余心思。”
“譬如說我是此地勢力最大的一家,朝廷好容易想起此地依舊歸屬上齊所有,指派幾位官員前來,卻不得不捏著鼻子被人家壓過一頭,起碼明面上的確是如此,誰人又能心中不生出些怨念。”
主簿點頭,荀元拓此話,確是中肯無誤。此地修葺官衙也不過幾十載,原是太過偏僻,當年立國時節,并不曾將此地填補入上齊版圖當中,于是才使得此地中人,惡人越發多,致使行至如今這般情形,當年曾有大員得知官員受辱,險些一怒之下啟奏天子,興兵清理此地,卻是被至交好友規勸,此事便始終擱置下來,使得許多來此知縣,紛紛是心頭哀念橫生,均是受苦幾月過后,上書調離,哪怕再自降一品官,也不愿留于此地。
“起初來此,其實我定有三條計策,一來是憑百姓同力,無論拜訪教誨,或多或少提點兩句,在人心頭種下枚樹種,知曉這五人并非是什么神仙老虎,進而生出力爭的心思,屆時略微催動一把小火,最終還是要使得此五家商賈,再無容身之地,不出幾年便要背井離鄉,再不敢踏回蘇臺縣半步,此計于我所想,理應是上策,不戰而屈人之兵,民意攻心。”
主簿雙眸閃動,顯然是自行推測一番,深知此計可行,忙不迭開口問詢,“既然是
已有良策,此番又是時機尚好,為何不愿催上一把火”
荀公子低眉,“草木十年可生,人心百年難改,就算學來先生兩三分嘴皮功夫,又恩威并施,好容易得來民心,但將整一縣中人心念扭轉過來,起碼也要再搭過兩三載功夫,身在窮山惡水一載,總有些擔憂京城中事與我那位先生,犯不上再搭進太多時日,那便要說起第二策,不過手段頗有些卑劣,只能屈居中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