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臺雖說許多人曾言,此地屬窮山惡水,但當真熬到這般節骨眼上,景致卻也比那些早富盛名的地界不知要好上多少,已然是近乎夏時,田邊紛生花木,水澤豐茂,更是有無數身披瑩白羽衣鳥雀,不知從何而來,落在碧水潭邊,額間生紅,點綴周遭碧綠其中,倒真稍稍添些許驚艷意味,鳥雀低頭,繁花隱朱紅,無邊潮氣裹四體,分外舒坦。
“這水潭最是有來頭,蘇臺縣立縣多久,這水潭便多久不曾干涸,大抵是周遭山腹之中有甘泉長留,由打石縫之中滲出許多來,縱使連年大旱的時節,蘇臺縣中百姓倒是也從未因無水可飲害愁犯難,水尤清冽,相距潭底二三丈距離,窺之即透,游魚水草似是落在半空當中,最是靈動。”邢主簿先行開口,還是替這位多日以來只顧前去百姓家探訪,始終無空外出的年輕公子講起,眉眼當中難得有些舒暢意味。
荀元拓看得分明,卻依舊不打算言語,徑直去到一處延伸出奇長的湖岸邊,瞧見離岸步處,水潭底穩穩擱著枚玉壺,玉壺周遭銅錢灑落,乃至有兩枚銅錢恰好落到壺口處,游魚安然經過,而玉壺始終不動,周遭已有青青水草生根,當即便是有些不明所以,也不消開口細問,只憑眼色問詢一旁主簿,神情很是有些好奇。
“此間乃是處縣中人祈福求財的地界,聽說乃是當年一位善人所設,言說此地水潭當中神妙非常,大抵是有仙家棲于此間久住,每每要行大事時節,先行來此投上枚銅錢,倘若是落入玉壺當中,則行事有天地之間仙家庇佑,必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自可能成;但如若是心思不正,所行之事不合仙家心意,則銅錢不得入玉壺。出于靈驗,多年以來,已然是有零零散散數千枚銅錢落在此地,但無人敢來取用,”邢主簿娓娓道來,瞥見一旁的年輕人神色有異,當即淺笑道來,“身在蘇臺縣許多時日,大抵荀縣令也是不曾來此,今日恰逢辭去離京的時節,不妨一試,雖說下官不信世上鬼神仙家,倘若真能取來個好兆頭,不也是一樁好事。”
“沒準世上當真是有仙家呢,臨出門時節拜上一拜,總是沒錯。”
荀元拓躬身朝那枚玉壺行禮二三,竟當真是由打腰間掏出枚銅錢,兩手托住,輕輕拋向玉壺方向。
銅錢遇水,來去飄蕩,兩三次險些偏離壺口極遠距離,卻又是不知為何,重新蕩回壺口,順帶還將那兩三枚懸到壺口的銅錢,也一并砸入壺中,升騰起幾枚水泡,炸碎到水面上頭。
可荀元拓神情卻越發肅穆,又是拜過兩拜。
“那位善人,想來才是多年前蘇臺縣中,心思最正的一人,既大勢不可改,便只得憑這等通鬼神仙道的手段,將百姓所行之事束住,以此區分善事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