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緩行。自從離開官邸過后,云仲就鮮有理會一旁道童李福順的時候。倒也不單單是因為道童閑來無事,總要纏著云仲,盤問在任輕乾府邸中發生的種種事,更是因為連云眾自身都還不曾從先前的古怪狀態中脫身出來。
本就是清靜寡淡的性子,現如今卻突然之間生出些戾氣。
生死之間游走多年,卻遲遲不曾有過這等境遇,著實是令人心生錯愕。
或許連云仲自身都不曾發覺,在丹田之中的秋湖劍神意重新換發生機之后,同時也將經絡之中隱藏的火氣同時激發出來,顯露無遺,于是本就在相當暮氣深重的性情之中添上一筆,轉而變為初次接納虛丹之后,經絡其中暴躁火舌四溢的狀況。
相比于李福順沉不住氣,城府頗淺,步映清則是更為知曉其中的彎彎繞繞,饒是身在山中潛心修行,未曾深諳世間種種道門,一路隨云重走南闖北,倒也是積攢下些許心眼兒。像是如先前那位任輕乾,積威甚重。不動聲色之間便可顯現出官威來,自然乃是紫昊其中少有的掌權大員。先前舉動乃至言語,并不可說是這位官有甚隱藏,坦誠至此,本應當令人心悅誠服,誠惶誠恐,奈何仔細思索過后,又是能覺察出其頂深邃的惡意。
山上修行人家,修行時節,難比登天,但山下宦海浮沉之人,又豈能輕易定性為容易二字。
在山間自幼飽受其母逼迫,
乃至于將滿身尊嚴打得一干二凈,不剩分毫,害處是使得為人孤傲無矩,少有同人熱絡,交心腸的舉止,可即使在這般情景下,同樣是有些好處。未出江湖。便知人心善惡,究竟會偏執極端到什么地步。雖說是行走江湖時日稍短,然而觸類旁通的本事卻是甚強,信得過人的心氣兒不見得高漲,然走錯一步,動輒就能定下生死的心念,確實不弱。
“分明是曉得那胖子給你掘坑,為何還要應下?”
眼下云仲,雖說是家徒四壁,經絡當中空空蕩蕩,仍舊能夠說比起先前慘狀緩和少許,氣色不同往日。還要歸功于道童李福順家底兒厚重,硬生生是將飛來峰上攜來的靈丹妙藥,如數塞到兩人口中,說是足能生死尋常人骨肉,褪去舊胎也不為過,好歹是將兩人傷勢穩固下來,固然養活本源要自行花費功夫,解燃眉之急,已是尤為不易。
閉目安神時節,聽聞步映清如此言語,稍稍將眉眼往上抬了抬,云仲頗有意趣,開口應聲,“憑姑娘以為,如此人間尚能消停多少時日,大元烽煙亂戰,已在眼前,擺到臺面上的意思,就是揭開天下風雨飄搖初幕,大幕徐開,人人難得自保,即使是山上人不愿插手,恐怕到頭來事與愿違。”
“五絕銷聲匿跡甚久,而大元淥州壁壘處,烽火狼煙人為草芥尚不曾消停半分,得虧是大元置身北境,難以威脅中
州,沒能招惹來過多的殺身之禍,然而天下人的眼睛,都在向這座鐵騎冠絕人間的北境大國處望去,何嘗不是為日后擬定人間格局,先做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