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去往稻粟鎮中吃酒時,秦徽卻是有所耳聞,本應當是就此安穩下來的這伙敗兵,身在稻粟鎮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過得應當是比天底下的敗軍好上許多,驛館同樣不曾把此事上報軍中,可謂是留足了情面,甚至秦徽主動遣人去往這伙敗兵落腳的府邸,先行知會一聲,就算是默許。
然而今日同秦徽吃酒的這位稻粟鎮中的富家翁,卻是憤懣得緊,連飲酒都是比平日快了許多,橫是將自個兒灌得涌上醉意,方才敢同認定為忠良義士的秦徽,說出一樁今日早些時的爛賬。
原來一
時很是有些受寵若驚的敗軍,經頭目約束之后,倒是略微收斂了些舉動,成天只曉得去往無需花費銀錢的酒樓其中,以酒肉填補肚腸,還算是安分了些。清晨時分,另一位敗軍頭目飲酒醉倒,直到臨正午,搖搖晃晃起身離了酒樓,卻是瞧見位平日以繅絲織布的寡身小娘,其亡夫早年遭胥孟府部族殺害,孤身養育二子,縱然是稻粟鎮中亦有市井潑皮,或是貪念美色的主,可歷來是對這位夫君早亡,辛苦織布養育二子的小娘多有敬重,并無人時常調戲。
可這位頭目卻是并無忌憚,見那小娘略有些姿色,面皮吹彈可破,竟是尾隨其闖入家中,如非是小娘抵死不從高聲喊叫,街坊四鄰漢子前來相救,八成是要順遂此人的意。
最引人氣憤的乃是那位大頭目,分明知曉此事不占理,卻是憑那人被漢子手中鋤耒敲傷筋骨,偏要那小娘孤身去往敗軍所住的府邸賠罪,外人一概不許近,逼得那苦命的小娘險些落下淚來,偏偏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如非是鎮中有人看護,大抵此時已然自求絕命,以保清白。
“不是在下樂意在這飲酒的好光景里,倒這份苦水,稻粟鎮存于淥州以南的偏僻地,不曉得有多少年月,就是胥孟府鐵蹄犁地千尺的時候,這偏僻地都不曾受到過什么荼毒,這話雖是說不得,可今日偏要說上一說,這是王庭兵馬能做
出的惡事?退回個十幾年去,豁出去這條性命,也得叫這幫敗兵有來無回,沙場上頭不能保全壁壘,同袍澤進退,反是來此逞兇,算個屁的王庭兵甲。”
秦徽只是淡然飲酒,憑其年歲與酒量,縱然是眼前富家翁掏出十二分酒力,八成也是灌不醉秦徽,只是等到富家翁說到此事時,心頭微動,面上依然是淡然得緊,起身拍拍后者肩頭,隨聲附和,“誰說不是,王庭兵馬不過是尋常人而已,有人心貪念,是最自然不過的事,老兄有憤恨不吐不快,但千萬別做傻事,別個可是從修羅場中脫身的惡人,手中刀劍不長眼,又怎能輪到老兄親自出手。”
富家翁能在這兵荒馬亂時節,仍舊保有一份好大的家業,當然是有其本事,定不能算在愚笨之流,既是聽聞秦徽此話,當即就猜出個大概來,抬起因醉意泛紅的兩眼,向秦徽望去,意味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