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里頭善惡事情,總比將軍所想更多些,也更純粹些,來來去去心思算計,未必就有多淺。很多人都精于將作惡一事,或是爭寵一事轉個圈,而后相當準得砸到旁人頭上,相比于直來直往,講究更多些。”
“溫帥用兵四平八穩,聽說是繼那位岑士驤的用兵手段,想來北路壁壘淪陷一事早有預料,但卻并不像犯錯,而是走了一式險招,胥孟府總沒理由比不得我眼力差,只是明知曉再拖延下去,定然要被王庭勢頭,兵馬輜重壓垮,因此明知前頭是局,也要向里闖,最起碼現如今兩方兵馬平分秋色,并無過多差距,總能在戰事上有機可乘,恰好倒是對了兩邊的心意,有這么一手棄子的布局,也就不奇怪了。”
溫瑜瞇起眼,又
仔細打量了眼前雙腿晃悠的小姑娘幾次,雖說是不見得說得那般準,可仍是將主次點出,這般年歲能有如此見地,且能以小見大,總是有些妖孽意思。
出州牧府的時節,小丫頭前來相送,閑談幾句,溫瑜才是曉得,王尋尺替其取名,喚青穗,分明是十一二的歲數,卻生得玲瓏小巧,不過是尋常六七歲孩童那般高矮,不過生來就是過目不忘,且翻書時極快,有那等時常去往青樓,曉得些文墨,家中藏書甚多的公子文人,總要在通體舒泰的時節給旁人些好處,于是下次登門時,總要帶兩三書卷隨手遞給小丫頭,年紀輕輕,竟已可算是通讀百卷。
起初王尋尺離去時節,令青穗處理一州之事時,嚇壞不少府內的侍從甚至兵卒,紛紛以為不妥,架不住以王尋尺那等甩手掌柜的性情,壓根不愿多言,就孤身一人南下,徒留些始終惴惴不安的侍從兵卒,大抵是瞧青穗連坐到太師椅上,都需踩著枚踮腳垛木,但就在這位小丫頭總覽數地政事,有條不紊,甚至兼顧安撫百姓,使得一州之地安穩如初時,這才發覺這位小姑娘的本事手段,著實有些妖。
只是苦于知曉王尋尺有要事在身,不得透露,青穗思量再三之下,還是命守門兵卒時常前去買酒,免得露出甚馬腳來,可附中酒壇堆疊甚多,時常要看得青穗嘆氣。
青穗不擅整頓衣著,可說是有
些過于隨意,稍早時節偷食甜米糕時,嘴角尚且掛著兩點殘存的米點,被溫瑜伸手抹去,總覺有些荒誕,分明是多智近乎妖邪,終歸是有孩童心思,苦笑兩聲稍稍蹲下身,板起臉來。
“先前聽王尋尺說,這丫頭獨喜甜膩物,恨不得將甜米糕糖球當做三餐飯食,自然是要不得,要么便要胖成一團,要么就毀傷齒腹,我已是同侍從兵卒言說過,往后少替你跑腿買這等極甜物,來時瞧見城西有處賣青團的鋪面,才心開門迎客兩日,不如過后去嘗嘗滋味,雖是少有甜膩,可也不見得遜色。”
青穗聞言,遭溫瑜戳破喜好,稍有些面皮微紅,抿嘴笑笑,卻是用力點頭。
像這等尋常人所見甚是微不足道關懷,大抵已是見得甚多,不以為然,可在青樓其中少有嘗過這般滋味的青穗卻曉得,那位總是醺醺然步搖身晃,總流連青樓痛飲的劉澹,成天有些游手好閑,將累字掛到嘴邊,終日埋怨的王尋尺,眼前這位分明一身軍將殺氣,心思過人位高權重的溫瑜,都是極好的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