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距上齊不遠,云仲一行三人,皆是能察覺到端倪,便是每經一村一舍,百姓無論衣著或是言談舉止,與紫昊相異,反而是與上齊越發相似,漸漸打從民風彪悍,轉變為人人皆有兩分氣度,甚至于那等頂窮苦的村落其中,時常都能瞧見垂髫年紀牧童,一手握竹笛,一手握竹簡,雖說是那竹簡舊得翻起毛刺,不曉得被開合過多少趟,牧童仍舊是將其當成金貴物。
偌大上齊,不曾入邊關,即可見文風盛行。
畢竟早年間吳霜曾同云仲講說過,當今這片天底下,尋常人能稍稍觸及仕途的,也唯有上齊這一處,相比于人間其余數國,終究是上齊文風更盛,且不論如何,始終替民間連寒門都算不上的讀書人,留有了這么一線門戶,雖說是老魚湖斗飛花令,歷年亦不過是摘取零星人數,踏入朝堂,但總算是比其他地界,有一線麻雀登枝成鸞鳳的契機。
云仲幼時好耍玩,擅疲懶,同自個兒那位相當精瘦的同窗李大快一般,不過后者如何都是更為活泛些,更不必說其家中世代行工匠行當,即使是李大塊于學堂當中,實在是不受那位周先生看好,后來接替的先生,同樣是言稱李大快朽木不可雕,然而既是有這般家傳的本事傍身,指望這位日后刻苦讀書學文雖是不靠譜,起碼能在這小鎮內衣食無憂。反倒是自認文墨上天資遜于旁人的云仲,時常要受周先生夸上兩句,言說其誦念文章時,常有新意,奈何性情實在是耐不住苦讀,倒是不妨另尋別路。
倒也不曉得這小子現如今,可否還住在鎮里。
李福順則是猜不出云仲所思所念,但今日總覺得古怪,本來是玄橋苦露齊出,方能逼得自己掏出個七八成修為,步步謹慎,而今日云仲遲遲不曾遞出苦露一劍,只是以玄橋相對,卻是尤其難以對付,這道劍氣相比前日實在靈動太多,流影閃逝,與李福順纏斗,竟是穩穩當當將動用五成修為本事的道童,壓得步步退后,走投無路只能是再掏出兩三成內氣與神通,近乎是用那等以力破法的手段,才堪堪震退玄橋,神情不善望向云仲。
“我說師兄,究竟是打哪學來這般狗皮膏藥似的飛劍手段,旁人運飛劍,都是招招不離罩門要害,這可倒好,偏要貼著旁人身子運劍,有力使不出,也忒陰了點。”
一旁的步映清早就曉得這兩人也時常斗嘴,分明是感情甚好,天公臺內能舍命相救,不過卻最是嘴上不饒人,埋汰挖苦上頭的能耐,道童自然是不能比云仲深厚,然而分明是位老氣橫秋,年少老成的道門中人,近來卻越發嘴上功夫利索,卻也不曉得這道童師父,曉得自家寶貝徒弟成天同云仲這等人混跡江湖,會不會氣壞了一身道行。
“作甚作甚,我這玄橋本就最擅破去旁人傍身的神通手段,瞧你近來出手時節,道門本事動用不多,全憑雙掌破敵,生怕是撂下道門的本事,回山過后被自家師父一頓好罵,才逼迫你施展些除卻拳掌之外的道法,本來就是好心,怎要這般埋汰人,你小子心眼小,還埋怨上師兄我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呦。”
斗嘴一術上頭,時常是葷素不忌的云仲,這些年月以來的江湖定然不是白走的,每到一地,總是能聽來那等令人耳目一新的口舌能愛,單就這拌嘴耍無賴此道上,如何都能入個劍仙境界,總歸是南公山上少有敵手,下山過后更是縱橫捭闔,所向披靡,極少有吃癟的光景,竟是相比起劍術劍氣,腰桿子挺得更硬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