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先行恭祝老哥,解去子女憂患,復得自在。”
許腐草這番話并不能算什么至理,字字句句雖從不曾將所受苦難,或是黃從郡南諸多不易道來,云仲卻仍舊能從聽來很是尋常的話語其中,窺見這背后千萬重艱難,加之許腐草時常有三言兩語可聽出上齊西北處鄉音,總是能夠想到年少時,曾在那座小鎮里見過不少常年夏時赤膊,渾身黃土指望憑力氣過活的漢子,于是端起杯盞,遙遙敬酒,但神色卻是莫名復雜。
即使是這位姓名與外表迥異,初聽總覺姓名有有文弱氣的許腐草,將心口許多平日里斷然不會同人提及的話盡數道來,但仍舊是有些許言語,到末了都不曾明言。
倘如是當年還不曾精于陣法的云仲,怕是同樣也瞧不出什么端倪來,大多只是會覺得,這許腐草分明是位不拘小節,過得相當粗獷的黃從郡窮苦漢,卻偏偏有這么條朱紅布帕,常憑其遮掩口鼻咳嗽幾聲,但其酒酣耳熱時。云仲卻是手捏陣決。將眼前人自上而下掃過一遍,雖是神情遮掩得極好,但仍是神色微微一沉。
受近乎半生苦楚的許腐草,肺脈已然荒涼殘破,但凡有涼風吸入,便有絲絲縷縷血水自五臟六腑滲出,又因內外操勞,不得歇息調養,大抵起初只是風寒未愈,眼下早已是由小疾變為病入膏肓地步,時常咳血,大抵連漢子自己都應當知曉,這病灶已然是極重,但不知為何始終未曾管顧。
兩壺酒盡,小菜皆空,云仲再返樓上,只是臨行前,從懷中取出幾枚碧翠葉片,遞到許腐草手中,順帶趁漢子推辭時,朝其中手腕處緩緩點了一指,趁其不備注入一縷凝實內氣,算是略微幫襯,而后才是孤身離去,緩步登樓,只留生怕慣殺自己的許腐草,繼續守著火盆蜷縮打盹。
當年蛇蘭所剩無幾,尚余兩株,云仲倒是于心不忍,遂將蛇蘭大半葉片,皆送與許腐草,雖說是病灶深到這般地步,那道內氣與蛇蘭葉片,大抵也僅能稍稍止住幾日病灶加深,卻全然不能治本,蠱醫郎中道行終歸是與修行道不同,何況這類病灶,往往是在勞累萬分而不得歇息時落下,并無那等立竿見影的醫道手段,可令三兩服湯藥便能使人痊愈,歸根結底,仍需靜養。可但凡貧苦之人,需日日操勞奔波,但凡有一日未曾拼命活著,大抵全家便無衣食的銀錢,因此就又可說成是窮病。
分明夜盡天將明,黃從郡北境卻仍是昏黑一片,明月漸遮于滾動繚繞聚攏而來的濃厚墨云,甚至教天穹眉峰也染沉沉鉛色,細雪未融,點綴徹夜未熄燈籠,浮光受擋,略生橘色,淺暖卻無甚紅火意味,三兩不愿南下小雀險被凍僵身形,皆是于冬日寒風里瑟縮檐下,聊避風寒,似無根之萍,恰失路之人。
霜雪打鬢的時景,而富貴難言的黃從郡北境,豪擲千金求得名噪一時清倌兒嬌媚的公子,弄半晌文墨,至今未醒,牙雕暖玉掛榻,深睡其中有呢喃聲,綾羅帳內,旁人血肉撐起場場笙歌舞,有道醉生夢死;公子高門俊秀后生還未策馬馳街巷時,僅一橋之隔的黃從郡南境,面有菜色凍僵身子者,已是將脖頸瑟縮,每有幾十步必定奮力跺腳,求那一線暖意。
北境馬棚麻棉不覺厚,南境陋巷蘆襖似單衣。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