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欺負慢劍氣,本就是相當公道,何況云仲這手劍氣,不再有三境時節那般磅礴浩蕩,自然是壓不垮這尊夜叉。
活人總不至于熬到餓死,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也歷來是南公山上頭徒弟師父信手拈來的營生,云仲雖是出南公山已久,倒也不至于連點看家本事都盡數忘卻。
所以當劍客抬起掛雪泥雙袖時候,劍氣盡消,自行使劍氣壓入四夫子以內,此時劍氣不展威風,唯有劍芒吞吐明滅,再不曾逃逸一分一毫。有道是出門在外窮家富路,有道是好鐵用在刀刃上,云仲向來是曉得此理,因此戰戰兢兢囊中羞澀多年,卻總沒餓著。
夜叉見云仲此舉,難得不曾再度搶攻,而是由那雙似是燒焦的雙眸流露出些疑惑,即使經由老游僧連番晃鈴幾聲之后,原本那位長手長腳的年輕人神智,大抵蕩然無存,唯獨留下夜叉這等嗜殺暴虐的本性,然而此時見體魄堪稱羸弱的云仲收起傍身劍氣,反倒打算貼身廝殺斗狠,分明是叫這頭無多少神智存留的夜叉頓覺狐疑,以己之短,攻彼之長,若說是這般舉動算不上送死,那也得說上句心寬。
“欺負老子疏于身手,只修劍道內氣,不厭其煩學來那等自以為技多不壓身的旁門本事,算狗屁英雄,”方才僅是幾個照面,云仲周身大小傷勢添得極多,雖不算是傷及根本,但同樣是添了不少大小傷勢,更是生接下夜叉近乎十成力道的結實一撞,氣血登時翻涌,此時從舌尖處啐了兩口血,依然是將手中劍橫在當胸,“比快,我也不見得輸嘛。”
爺爺生來墻頭草,何處來風何處倒。
無論南公山上山下,云仲有一樣從不曾落下,縱是入雙魚玉境中,窘迫至極時節,或許無暇他顧,或許動輒被旁人削個半死不活,甚至可說是茍延殘喘,而唯獨練劍一事,未敢有什么耽擱。就像是當年吳霜曾問過云仲,到底是喜好修走劍還是快劍,云仲遲遲未應下,而直到入南公山后,云仲才一臉糾結地同吳霜道明,能不能兩樣都學。
一身血跡泥印殘雪的劍客一改方才守勢,橫劍上前,竟是在這頭尤以肉身稱尊的夜叉眼前,率先搶攻。
這江湖人間里頭,隨著唐瘋子陷入大元泥潭,統領鳳雁卒沖陣在前,一手快刀逐漸聲震江湖的年間,誤打誤撞受人算計,躋身年少天下十人的云仲,好像許久以來什么都不曾做成,除卻添了不少一同守妖潮的過命兄弟手足,境界起起落落,先后踏足雙魚重陽境后,并未揚名,不過真論刀劍快慢,未必孰高孰低。
所以這距離年關極近時的黃從冬夜里,一位渾身煞氣骨刺連綿的夜叉,同一位渾身泥濘朱紅雪泥的劍客捉對廝殺,瞬息之間劍光刀光,竟是死死交錯于一處,劍犁溝壑,刀掃雪月。
“下注下注,貧道猜那夜叉穩贏,半路出家二境的小小劍客,既沒剩下什么依仗,更是體魄拍馬也趕不上人家,憑啥取勝?步姑娘如是有意,不妨也押一注,權當是為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