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
密集的人頭自土丘下方浮現,穿過茫茫雨幕,漸漸顯露身形。
這是一只約莫四五萬人的軍隊,軍中未曾懸掛旌旗,士卒身上大多穿著普通的絳紅色軍服,少有甲胄,只有幾個扛纛之人舉著光裸的旗桿,立在主將身后。
讓人難以辨認軍隊的歸屬。
“呸”郭汜狠狠吐出口中泥沙,用力抹去面上雨水,滿臉晦氣,抬手示意軍隊停止行進“這雨委實來得不合時宜,籌謀多日,地利人和,不料竟要毀在天時上”
“文和,我等已誤了約定之時,也不知長安城內呂布和張濟樊稠戰得如何”
郭汜隨意跨坐于石塊之上,一路行來,越近長安樹木越少,尋不得隱蔽之處,郭汜無奈之余,心中也難免感嘆長安變化實在是日新月異。
想當初太師在時,雖然修建郿塢時砍伐了長安周邊不少樹木,但總歸也只是在長安城外三十里左右,并不顯得突兀。
那時長安城外地勢平坦,也適合急行軍,可現在城外土坑土丘密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重修長安城呢
為了軍隊行進隱藏的方便和效率,郭汜一路上根據腦海中記憶規劃路線,接連派出斥候打探,不曾出過差錯。
直到接近城外,郭汜還滿心以為呂布回城,不可能不與圍城的張濟樊稠交戰,因此令斥候不必冒進,只在附近探查即可。
不料竟然是結結實實坑了自己一把,現在無處隱蔽,也只能這般赤裸裸進兵,左右城內有呂布為內應,哪怕使不得上策,中下策也夠用。
雖有些可惜,但只要提前奪下長安,李傕便是有千番手段,也奈何不得自己。
郭汜既然發問,賈詡盡管并不想在雨中多做耽擱,卻也不得不恭敬回應。
他先是掀起衣袖,擦拭一番額頭水跡,習慣性隔著袖子觀望幾眼郭汜神情,心中大約知道該如何開口方可得對方歡心而不禍及己身。
“將軍,詡以為成事關鍵,皆在溫侯之身,若是溫侯功成,張濟樊稠不足為慮,吾等只待城門一開,即可掌控長安。”
賈詡心底有一瞬間憂慮呂布會不會背反,然而他想著憑借自己先前的手段,呂布除非是失了智,否則絕不會背叛郭汜。
不過若是城內有可以破除自己之計的人不,不可能。
賈詡飛快將城中眾人在腦中過了一遍,隨即松了口氣,根本就不存在能看破他謀劃后還愿意替呂布破局之人。
郭汜更是完全沒考慮過呂布會背刺自己,畢竟他二人可是“指山為誓,歃血為盟”,在當今之世,盟誓為天地見證,對人的約束力還是非常大的。
對于賈詡口中的張濟樊稠用呂布對這二人,屬實是殺雞焉用牛刀了。
郭汜一點也不擔心呂布會出什么意外,他擠干凈濕漉漉的衣裳,只覺自己已是立于不敗之地。
不知是否是應和他此時心情,雨勢一減,原先瓢潑大雨,此時轉成無邊絲雨,交織天地,細勝蛛網,縛住蕓蕓眾生。
“且在此處扎營,待城墻之上換得呂布旗號,吾等便入城”
郭汜與賈詡正說著入城之后的事宜,完全不曾察覺不遠處草叢中新生灌木微微搖動,一人屏著呼吸,輕輕挪移著身子,往枝葉深處爬行而去。
待出了成片的草叢,那人方卸下口氣,不敢耽擱,直直奔向張繡營帳。
“什么”張繡驀然起身,手心滲出汗液,不敢置信地望向那前來稟告的斥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