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種平以前從沒舉薦過人,實在是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而郗慮又是鄭玄門下,他自然不可能真像郗慮口中所說那般給對方安排一個微小的職位。
現下所使用的正是劉歆編纂的三統歷,這立法大部分還是沿襲武帝時候的太初歷,所定的歲首及元旦并沒有太大改變。
聽說臘日的時候,許都還舉辦了一場大儺戲,雖然并非是按照后漢書禮儀志中所記載的一般,是由一百二十名穿皂服的少年舉行,可場面也足夠宏大熱鬧。
種平短暫的嘆息了一下。
從前他被種輯拘在家里,可從沒看過什么儺戲,好不容易現在有一次機會,竟然還就這樣錯過了至于以后,以后還不知道會不會再能看到那樣的場景呢
唯一讓他欣慰的大概就是,自家老爹當真什么事都沒做,只是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等他回家。
種平有些不太放心的出言試探了幾次,種輯的回復也極為正常,除去開始唾罵曹操為曹賊之外,沒有顯露出任何想要拔劍硬剛的意思。
種平一度心生恍惚,他甚至內心涌起一股強烈的想上去扯一扯種輯的臉的欲望,然后開口質問說你是誰為什么要冒充我爹
難不成是年紀上來了,老爹終于開始沉穩了嗎
他百思不得其解之中又帶了些難言的欣慰。
這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既視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種平艱難按耐住自己這倒反天罡的念頭。
這邊,種平還在想著要不要偷偷防自己老爹一手;另一邊,宮中的劉協聽到種平終于回來的消息,幾乎要喜極而泣,天晴了,雨停了,他覺得自己又行了。
要說如今整個許都城中,最期待種平歸來的人是誰,那肯定是非劉協莫屬。
其余一概不論,至少種平他靠譜,有事情他是真上啊。
從前在長安,在洛陽,哪一次不是種平將他拯救于水火之中這時候,劉協不得不承認伏完的正確性,關鍵時候還是得指望種氏父子發力啊
其實他剛來兗州的時候,對于曹操還是抱有很大好感的。
畢竟和董卓、李傕,郭汜那些逆賊相比,曹操起碼是真把他當做皇帝對待,衣食住行都不曾有疏漏短缺。
那時候,他也曾以為可以將曹操當做霍光倚仗,也確實曾在心中想過要和曹操做一對賢君良臣。
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曹操愿意給他兵權之上的。
劉協很清楚,手中沒有可靠的將領,沒有可用的兵卒,那他無論在哪里,在哪個諸侯手上,都只剩下做吉祥物的份兒。
這條他摸索出的真理放在那些劉氏宗親身上也同樣適用。
但凡他手上有一支聽命于他的兵馬,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舉步維艱,處處受人挾制。
此次許田圍獵再度印證了他的想法,朝堂上或許的確還有忠誠于他的臣子但這些人除了上奏彈劾曹操,慷慨淋漓的罵上幾句,或者表示憤慨與曹操的舉止,選擇觸柱而死之外
對于他處境的改善并不能起半點作用。
這樣的場面,他自董卓掌權之時便常常看見,初時還會痛心憤懣,現在卻似乎已經有些麻木了。
曹操終究還是和董卓不同,起碼現在的曹操還是注重名聲的,絕不會做出鴆殺皇帝之類的事情。
這樣的想法減少了一些劉協心中的畏懼,卻加重了他的憂慮和猜疑。
曹操此時不做董卓,或許是顧及天下悠悠眾口,又或許是實力不足若有一日,曹操的勢力真的到了無人可以抵御的地步,那這人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董卓可就不好說了。
“陛下因何嗟嘆”
伏皇后見劉協夜半仍未入睡,只是臥在榻上連連嘆息,心中猜測恐怕還是因為那許田圍獵之事。
她怕劉協因憂憤生疾,便低聲提議“妾一禁宮婦人,身無長策,不能叫陛下寬心,陛下何不密詔國舅入宮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