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城外,離開官道便是一片廣袤的原野,遠處蒼山負雪,近處田野起伏,一條小徑蜿蜒通向遠方,西側的矮林隴坡之外是曾經張燕用過的校場。
種平估量著自己這些人已偏離官道許久,環顧四周,確信此處偏僻無人,又有樹林遮蔽,這才停下腳步,轉頭叫身后的這些人將北軍服飾與腰間佩刀褪下丟在一旁,快速拿地面的積雪濕土掩蓋住。
這十幾個漢子都依言照做,動作干凈利索,一半人直接上手扒衣裳,一半人悶頭埋。種平也不閑著,他緊盯著那些樹木的影子,在心中默默詢問系統時間。
他腦海中的計劃鏈接緊密,每一步都是在搶分奪秒,正因為自己所能依仗的惟有對時機的把控,所以種平更是不能出現一絲一毫的偏差。
董承鬧出的動靜撐死不過半個時辰就該被荀彧壓下來了,此時城門處應當已經開始戒嚴,禁止進出了。
涼州的傳來的消息只會為曹操所知,即便有種邵提前散布流言,也不過影響幾人,往董承身上又加了一口黑鍋而已,在許都掀不出什么風浪。種平從未寄希望于利用馬騰的威脅去加劇許都的動亂,他更多是利用以其為契機轉移許都內那些聰明人的注意力,至少在接下來的數個時辰內,應當都不會有人去分心關注他了。
行走過幾個陡坡,單薄的布鞋踩進泥土里,很快洇濕透鞋底,種平這時候才意識到木屐的好處。
他們越走離城門越遠,翹首能隱見前方更廣闊的田地,雖是剛剛開春,卻已經能見不少農人在其中勞作,田壟邊上站著個年輕人,手里拿著竹簡,正低頭寫些什么。
種平又看了眼時辰,加快步伐,對著那年輕人喊道“棗校尉,平帶人來了”
棗祗聽到這聲音,詫異地抬起頭“太史令”
種平提出屯田之策是冬日,即便這計策不乏可行之處,想要試行也堪稱麻煩。
雖說負責屯田事宜的是棗祗和戲志才,但種平也并非毫無參與,戲志才每每給棗祗帶來種平研發的農具圖紙,棗祗從周遭村落中找尋經驗豐富的老農予以試用后再請種平改進,盡管并不常見,這兩人卻是有一番交情在。
平日負責送人來的大多是戲志才,今日突然換做了種平,棗祗多少有些疑惑,心中暗道“莫非是這些人與以往的不同”
種平看出他的疑惑,一面往隴上走,一面笑道“先前不是說現在使用的犁耙深耕時過于費力嗎我這幾天倒是想出個改進的法子,只是有些地方還拿不準,故而借著送人的機會過來看看地。”
棗祗雙眼一亮,趕忙跳進田里,抓起個石耙送到種平面前“我早為此事所困,自受命屯田以來,常有老農訴說冬日凍土,雨雪堆積土表之苦,雖可以犁耙深耕,但費時費力,若是太史有法,我等現在便可試行”
種平握著那石耙細細看了片刻,抬頭望向不遠處的山坡,似乎正在思考。
“你過來。”
他揮揮手將李蒙招進身邊,讓李蒙用這石耙去耕地,自己則拉著棗祗在一邊看。
“不行。”種平看了兩眼便直接搖頭,揮手讓李蒙等人退下,幾十個漢子領了農具下地耕田,沒一會兒就混進了田中的眾多農人之中。
“可否取犁來給我一觀”
棗祗見種平搖頭,面上難掩失落,待聽得對方問起木犁,整個人又精神了起來“這就為太史令取來。”
種平找小吏要了塊干凈布帛,他取下從不離身的那枝紫毫筆,按照記憶畫下了曲轅犁的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