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輯言盡,擊掌而嘆:“國法弗守,君威弗尊,今者何為,背義忘綱?政亡則國從,吾將作黍離之悲矣!”這話說得實在難聽,段煨在一邊聽得心驚肉跳,生怕曹操暴怒,直接砍了種輯。
曹操瞇著眼聽,看不出臉上是什么情緒,他的嗓音依舊平穩,好像不曾被種輯的話牽動一絲心緒:“太尉清閑慣了,朝中事物繁雜,太尉還是回府好好修養吧。”
董承霍然抬頭,雙目通紅。
曹操扶著戲志才,給他喂了幾口水,又替他掖了掖被角,等待仆役將煎好的湯藥送進來。
也許世間當真有神靈相應,黎明將至時,他親眼見到懷中沒有呼吸的嬰兒動了動手指,接著是一聲響亮的啼哭……
種輯心平氣和:“輯只是脾氣差了些,并非喜好械斗,司空好意相邀,輯卻攜劍而來,確實是輯無理在前。”
段煨最后并沒有聽信種平的鼓動去背刺曹操,在他看來,那成功率實在低到可笑。
曹操突然換了個話題:“若無依憑,怎敢矯詔?恐怕是其女在背后鼓動。”
“咳咳咳!!”
或許可以去尋一尋那華佗……
只是可惜,他是個倔性子。
種輯顯得愈發疑惑,似乎真是想不明白。
“那太尉的意思是要置國法于不顧?”
曹操帶著笑,覷了眼種輯神色,伸出食指點點了皇宮的方向:“如今甲士已入宮廷,太尉這話說的晚了些。”
種輯閉了閉眼,他一直清楚曹操的狠辣果決,想在對方眼下密謀鬧出些亂子并不容易。
白色的劍光隨著這聲質問破開空氣,劍身發出一陣嗡鳴,這樣的距離足夠置眼前人于死地,但曹操經過一次刺殺,早做了防備。
種輯重重嘆了口氣:“再如何也不該矯詔啊!若是為了天子,情非得已也罷了,怎么能借此謀害忠良呢?”
“志才!”
太過珍愛,反而不敢接近,不敢訴之言語,他對這個孩子,既親昵,又疏離。
種輯面露猶疑之色,沖曹操拱了拱手后,方才慢慢踱步過去,彎下腰打量那人的面容:“……這不是國舅嗎?!”
他捂著嘴,幾乎是一邊嘔血一邊咳嗽,抖著手去指案上的一卷書。
“國舅!何至于此啊!”
種輯眉頭抽動,昔日霍光之妻毒殺恭哀皇后許平君尚要掩人耳目,如今白日之下,曹操敢命兵士強入宮廷,殘殺懷有皇裔的妃嬪,此行此舉與董卓之流何異?!
奸賊!
“我何曾悖逆天子!”
戲志才躺得不算安穩,沒過一會兒就要支起身子,伏在榻上咳嗽,那咳嗽聲很悶,似乎是喉嚨中卡了很多痰,每咳一次,整個胸腔都在震動。
太多的回憶涌上心頭,種輯坐在牢獄中的蒲草之上,從衣袖中取出一粒準備已久的丸藥。
曹操笑聲不停,似乎真是發自內心感到愉悅,笑了一會兒,曹操才緩緩收住面上的表情,雖說嘴角仍是上揚,眼中卻無多少笑意。
曹操靜坐在戲志才榻邊,府醫剛來看過診,流著汗換了方子,欲言又止,找了好一會兒才叫曹操揮了揮手,忙不送迭退出去配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