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處東南,即便是夜晚也帶著揮之不去的悶熱,院子里尚且有絲絲涼風,待回了內室又覺得后背生汗。
種平將窗撐開,用一根短木棍支住,想了一想,復又去外間端了燭臺擺在靠近床頭的柜子上,才熄滅了外間的其余燭火。
因著房子確實不大,種平雖也置辦了床榻,但都一齊擺在了內室,并未特意開辟個書房放榻。
榻上鋪著竹制的涼席,種平早用涼水擦過,躺著來很是愜意。
此時劉備便半臥在榻上,敞開衣衿,袒胸露懷,拿著個蒲葵扎的蒲扇扇風。
“伯衡快些上榻,這榻上當真涼快。”
種平也不推辭,踢了鞋子就往榻上一癱,將裸露在外的皮膚貼在竹席上,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
劉備笑著給種平打扇,窗外的風也透了進來,兩個人一個臥一個癱,都沉浸在這一會兒的涼意之中。
“怪不得世間隱士如此之多,山間清風,檐上明月,取之無禁,用之不竭。若有一日世事皆盡,攜幾卷書,弄一扁舟歸于五湖,也算是不枉此生。”
種平仰起頭就能看到窗外的月色,忍不住低聲喃喃。
“伯衡尚未及冠,便想著歸隱之事了”
劉備搖著蒲扇,話語間多了幾分打趣:“莫不是要學子將先生尋仙訪道”
許邵年輕時也癡迷過一段時間道術,聽說廬江多方士,便乘舟登山欲求訪仙靈,可惜蹉跎了幾月也不曾有信,只跟在一老道身后學了幾分煉丹之術。
許是他自己無甚天資,亦或許是那老道名不副實,許邵練丹就不曾成過,每每炸破丹爐,弄的一地狼藉,大抵許邵自己也察覺了真相如何,這段訪道的經歷便不曾與他人言說過。
還是后面他專于此道,終于小有所成后才與種平劉備這幾個親近人提及幾分。
種平也想起此事,嘴角沒憋住笑,那一點隨風而起的歸隱念頭也就散去了。
夜間向來容易多思,種平翻了個身,避開身下已經躺熱的地方,又換了個涼爽的位置躺好,踟躕了一會兒開口:“當日我請玄德公入交州,雖是暫避中原之亂,但也少了應變之機……”
他到現在面對劉備也還帶著愧疚,畢竟古往今來交州都是流放之地,不曾有人從交州北伐,收復中原的。
連種平這個穿越者都沒底,劉備那時竟然真有如此魄力,說入交州便帶著所有家底到了交州,至今仍讓種平感嘆不已。
劉備一聽種平的語氣,便知道種平還在為這事憂慮。
他自己卻是豁達,笑著道:“若非伯衡,備不過是區區一個平原令,不知此生能否朝覲天子。”
“再者許都那般情景,陛下密賜血詔于備,即便是泄露一分,備與陛下皆至不復之地,又如何能有今日臥談之時交州雖遠僻,亦為率土之濱,備能為陛下治理兩郡之地,教化蠻夷,如何不是扶危社稷”
種平爬起來在榻上的小案幾在案幾上攤開。
劉備偏頭一看,又是一張輿圖。
種平房子不大,邊邊角角的輿圖倒是不少,只不過每一份輿圖的大小、范圍,標記等皆有不同,現在攤開的這一份輿圖竟是將整個大漢十三州都描繪于上,各州都以碳筆標注了當下所屬的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