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靖聞言皺眉:“爾等蠻夷……”
話未落地,眼見士燮神色松動,猜出他已有意動,便及時收住話頭,不由得又想起許邵信中之語,暗自嘆息。
許靖身為相士,是一等一的會察言觀色,自知不能再留,便笑著對士燮道:“威彥,我尚有相經要著,便先行一步了。”
士武不太喜歡許靖,卻也不得不承受此人的確知情識趣,“哼”了一聲,并不看他,士燮倒是好言好語:“文休書成之日,可要第一個與我說啊!你二人還不去伺候文休先生?”
他眸光一掃,兩個美貌的布茶女婢便低著頭退出,不一會兒便換上美裳華服,臻首娥眉,眼波流轉,行走間環佩叮當,引得那渠帥也抬頭多看了幾眼。
“先生,請。”
時人蓄婢孌童以為風雅事,許靖也不例外,回了府中,便先將兩個女婢安置在臥室邊上的耳房內,自己獨自去了書房。
他叫房內侍候的幾個美婢先回后院,沒了干擾方能坐下沉思。
許靖想到士燮欲與俚人合作販賣私鹽之事,幾次想透漏幾分消息給許邵,提筆卻又躊躇。
更漏滴到戌時,他仍獨坐房中,只是案頭換成了他正在編纂的《相經十三卷》,其上許劭的親筆批注墨痕未干:“此子臥蠶含煞,山根斷而復續,乃早夭之相。”旁邊是幅炭筆畫像,畫中少年栩栩如生,目光似乎要破紙而出。
那“早夭”二字墨跡斑駁,明顯是刀筆數次修改之后,竹簡薄到承受不住墨水而留下的洇痕。
“真是奇也怪哉。”
狂風驟起,吹滅半室燭火,許靖麈尾輕揚,北斗七星方位上的銅燈次第復明:“子將兄來信說,此子面相暗合紫微垣異動。然則星象所示……”他在星圖某處重重一點,“蒼梧分明是野有將星墜地之兆,竟暗合此人生辰,可這位種太史如何會是將星?”
許靖起身關窗,又取出竹籌卜筮:“坎下震上,竟是個解卦。”
“利西南。無所往,其來復,吉。有攸往,夙吉……嘖,怪事,怪事,莫非這些年我竟是虛名在外?”
他盯著那畫像看了又看:“倘若能親自見一眼此人……”話語聲漸漸低下去,幾不可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