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數萬人來的快去的也快,縣令撫了撫胸口,又摸了摸腦袋,長呼了一口氣,江水滔滔,順著河道奔騰而下,縣令本來還打算等水放完后吩咐縣尉率領城中守軍去城門口收軍械,如今看來,也就河道里還能尋到一點鐵器,其余的都不知被沖去何處了。
“城中可有馬匹?牽匹溫馴的來,再點幾個俚語流利的守軍給我。”
縣令聽著種平的要求,心中忐忑,幾次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乖乖聽話,親自給種平挑來最好的馬和兵卒,眼睜睜看著種平帶著兩百白毦兵和三個守軍出了城。
“這……”縣令看向李蒙和樊阿,見這兩人面上俱是平靜,一肚子的話也只能放在心里,苦中作樂的想著:好歹那位先生并未棄城而逃,這已是仁至義盡了。
種平雖然射箭不行,但視力是一等一的好,現在雨勢漸弱,士武狼狽潰逃,地上的痕跡雜亂不堪,十分明顯的指出了他的逃竄路線,種平在心里估計了一下,士武的危險程度還不如郭汜。
他一向秉承“管他有棗無棗,先打一竿子再說”的理念,直接一個離間計起手。
士氣已散,今夜不可能再攻城,士武烤了會兒火,越想越氣,他不信猛陵守軍能再用一次水攻,沒了這洪水相助,任憑那城中幾千人如何施為,也抗衡不過他手下精銳!
難得吃這樣大一個悶虧,士武憋屈不已,本來就看不上俚人,如今更是對僅存的幾個俚人渠帥橫眉豎眼,將心中的郁氣全對著俚人發泄了個干凈,才回營帳休息。
渠帥們面面相覷,用俚語嘀咕了幾句,終究還是都忍氣吞聲,受過罰才擠進同一個營帳中,那一大水之下,誰還來得及管什么軍械輜重,連腿都恨不得再多長兩條,現下還能有營帳擋雨休息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篝火飄搖,守夜俚人抹了抹身上的泥水,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動著火焰,除去雨水風聲,營地之中只能聽見馬匹抽動鼻腔發出的動靜。
種平伏在馬背上,雨水順著斗笠邊緣連成銀線。他借著夜色觀察遠處飄搖的營火,突然按住腰間環首刀:“停!”
白毦兵齊齊止步,三個守軍湊上前來,聽到種平低聲吩咐:“看見那棵被雷劈斷的榕樹了嗎?東南方三里有潰兵聚集。你們換上俚人的披發,將衣裳都脫了,口中只拿俚語咒罵,說什么都無妨,唯獨嗓音一定要夠響。”
那三人連連點頭,他們是猛陵守軍,家小俱在城中,自然唯命是從,脫去衣裳,裹了滿滿一身枯葉污泥,連面目都看不清,只是勉強有個人樣,踉踉蹌蹌跑到營寨外圍,跌進泥水里,扯著嗓子用俚語哀嚎:“將軍要把我們填護城河!快逃啊!”
正在守夜的俚人渾身一震,營寨中俚語此起彼伏,有疑惑的;有嚇破了膽叫個不停的;也有把這不知道何處來的話當了真,喊著要血債血償的……有人突然指著后方尖叫:“漢軍!是漢人的軍隊!”
暗夜里忽然亮起數十火把,種平一騎當先,逢人便是一刀,那溫馴的馬匹在種平身下和瘋了一樣嘶鳴趵蹄,那動靜嚇得本就不明所以的俚人更加混亂。
“反了!都反了!”士武拔劍砍翻兩個潰兵,鮮血混著雨水在甲胄上蜿蜒。他正要召集親衛,忽見一個看不清臉的蓑衣人騎著匹瘋馬直奔自己而來,環首刀上鮮血淋漓,乍一眼還以為是見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