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一眼先看到種平頭上的小草帽,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笑意,翻身下了馬,三兩步便走到種平身后。
“玄德公?”種平聽到動靜,第一反應是先要擦去輿圖,待看到是劉備才停下手上的動作。
“這是……鐵礦?”劉備看清了那輿圖上的標注,嗓音下意識輕了幾分,“是叔至那邊有新消息回來了?”
之前劉備將探查礦藏之事交由了陳到去辦,陸陸續續也傳來不少銅、玉之類的發現,卻不曾聽到有鐵礦。
“只是根據叔至這幾日送回的山川地理圖志作出推測,是否準確,還要看下一次傳信。”
種平有些靦腆:“我這兩日正好想起昔年在蘭臺藏書之中見過的一個法子,說是‘石灰與粘土研之為粉,經煅燒后,雜以煉鐵之余渣,再研細之,所得之泥,用以筑室,既堅且固,亦能防水御潮’,因此突發奇想畫下輿圖推算鐵礦所在。”
“交州多有洪澇,倘此物果有奇效,定要推之于民,使人不受水害之困。”
劉備將此事記在了心上,才又提起來時目的。
種平二話不說從袖子里掏出一沓簡牘:“閑時寫了一二筆,勉強為疏。”
程秉在后頭看了一眼,開始懷疑人生:莫非如今做謀士還要有速記的本事?這么厚一沓簡牘,便是寫完也需半個時辰,何況種平還是一邊指揮修閘一邊思慮……這急智是否也太快了些?
劉備接過來一看,只見墨痕尚未干透,暈染出些許痕跡,其上是《勸學疏》三字,其中提到要在各縣設“蒙學堂”,不設俚漢之分,凡八歲以上童子皆可入學,以《急就篇》為識字之本,三年通《孝經》《論語》者,可入州學……條理分明,皆是切實可行之法。
“我在猛陵城時,見城中有蒙學,詢問縣令后得知其雖名為官學,卻行私學之實,經師出自某族,所教授的便為某族子弟。我也曾觀過他們啟蒙用的《蒼頡篇》,注解頗有一家私言之感,某些地方偏頗太過,若是想在本地推行蒙學,我想還是該編出本通用的教材,因地制宜,因勢利導,方能起效。”
種平打算等鄭玄和蔡邕到蒼梧,便同兩位老師商議編纂《千字文》一事,《急就篇》雖是當下啟蒙常用的文章,但其中教導識字之法尚分成三言、四言、七言韻語,遠不如《千字文》皆為四言更方便記誦。
“至于經師……”種平想了想,“我記得之前大約看過子尼處的文書,各縣中約莫都配有兩至三名經師,平時只教導族學自然是足夠,但想要交州蒙童都能入學,這些經師的數量遠遠不夠,何況他們未必肯屈尊。”
程秉總算找到可以插話的地方,趕忙開口提議:“待老師至交州重開經筵,天下學士莫有不匯集而來者,且宣揚禮樂教化之事,我等鄭學門人都愿盡一份心力……”
他說到此處下意識停頓了一下,未盡之語在場幾人心中都分明,不過是愿做經師者大有人在,只是肯分享私學者絕無僅有罷了。
種平也并不指望現在就能徹底完成學術下移,只要能實現擴大識字率的目的對他而言便已經足夠,至于日后……后來的事,誰又說的準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