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繇離去后,韋端來到靜室。
靜室內開了天窗,陽光正好落在桌案上。
桌案上是鋪展的素,是品質最好的絹,通體潔白如雪。
素之上,是韋端描摹的《職田令》金簡書。
韋端盤坐后收斂雜念,觀望金簡書冥想靜坐。
片刻后他陷入了某種精神幻境,已經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眼前是一個個文字意境交疊形成的一致立場,他仿佛看到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官吏在田野間勞作,揮汗如雨,與軍民男女一樣。
隨著體力匱乏腹中饑饉,韋端從這種自我構建的短暫幻境中清醒。
這種感覺讓他如癡如醉,戀戀不舍看著素上的金簡書,又取來一卷粗帛,將粗帛覆蓋到金簡書上。
至于他臨摹的母本,已經被他藏的嚴嚴實實。
鐘繇就是派人挖地三尺,也找不到《職田令》原本。
韋端捂著腹部走出靜室,來到書房拿桌上梨子咬一口,瞇眼思索鐘繇的動機。
隨著曹操弒殺天子,潁川士人徹底臭了,鐘繇父祖積攢的那些威望影響力幾乎打了水漂。
所以現在的鐘繇根本不敢退下去,五十多歲的人,又沒有子女,只能牢牢抱著‘持節侍中司隸校尉"這個身份,這個身份對鐘繇非常重要。
難道鐘繇不清楚現在的行為有多么危險?
他很清楚,但鐘繇別無選擇。
韋端懷疑鐘繇故意呼朋引伴,有向黑熊測試文武立場的用意。
就鐘繇現在的實力,已經毫無威脅可言。
鐘繇自身的正面影響力已跌落低谷,他想出賣自己的影響力,也賣不了好價錢。
如果現在故意拉扯其他人,出賣其他人呢?
自己可是搶了《職田令》原本,這個屈辱以及鐘繇的心性來說,豈會輕易放過自己父子?
韋端思索著,聽到腳步聲,扭頭就見韋康快步而來,步履颯踏。
韋康左手負在背后,右手橫在腹前,身上穿著灰色長衫,外罩一領無袖對襟白罩袍,罩袍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這套衣衫可是大司馬授意,從甘泉山縫制,賜給韋康的。
對于他們父子三人,大司馬態度很明確,就是拉攏。
從楊阜當大司馬主簿時,他們這一伙人已經牢牢綁定。
楊阜升遷后,韋康兩個兒子中的一個,勢必進入幕府接替楊阜。
所以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犯糊涂,彼此雖然沒有聯姻,但長遠利益已牢牢綁死。
韋康來到門檻前,拱手長拜:“大人。”
“進來說話。”
韋端也坐正身子,等兒子入內坐好后韋端就說:“適才鐘繇來見我,言語間多有挑撥之意,我也明言告誡此公。也希望你兄弟二人嚴于律己,謹慎守身,不要卷入各類事端中。”
“是,孩兒明白。”
韋康應下,就問:“大人,關中如今又能有什么事能算是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