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竹之北,劍山邸閣處。
白水關駐軍終于挺不住請降,裝備上繳封存在葭萌關后,步卒背負各自行囊順棧道而來。
只是通過劍山棧道后,就會被一批批集中后進行篩選。
每批二三百人左右,先是裁汰老弱保留青壯,最后才是審查出身,沒有問題后才會整編為一支支百人規模的輔兵。
就地安置,協助增筑劍山邸閣。
至于被淘汰的老弱,則發放半月口糧與一百嶄新五銖錢就放還歸鄉。
擔心整編降軍會計劃意外的矛盾,故而黑熊始終在邊上觀察。
如果情況不對,他會立刻介入。
不是他多疑,而是現在軍隊狀態不穩定,許多軍吏戾氣積聚,若不嚴加約束,極有可能會拿降軍出氣。
再等半個月,關中調來的軍吏、道士就能抵達,雙方混編后,這批河西之戰提拔的軍吏自會冷靜下來。
天色遲暮之時,他的戰車調頭向南,緩緩而行。
只是背后馬蹄聲噠噠急促越來越近,聽蹄聲頻率就知道是急遞信使。
兩名信使也看到了前方道路上緩慢行進的車隊,降速靠近后,對攔截他們的軍吏呼喊:“荊州急報!”
很快這封來自周瑜的急報被楊阜送到車廂內,黑熊親自檢驗印泥完好,楊阜這才剖開。
兩頁紙張上寫著細密文字,黑熊捧著閱讀,臉上沒有什么情緒:“周瑜急了。”
將兩頁紙張折疊遞給楊阜后,黑熊拿起一個柑橘剝開,連著白絲將橘牙送嘴里咀嚼,感受略酸的甜味兒。
楊阜也是快速閱讀,面露驚異:“君上是擔憂南郡反復?”
“是。”
黑熊又吃一牙橘子:“從南陽到長安需要五天,從長安走子午道來漢中,再轉綿竹,這前后就是半個月時間。現在說什么都來不及了,調兵也來不及了。”
黑熊扭頭看白紙燈籠,神情不悲不喜,似乎絲毫不在意南郡、南陽的得失。
楊阜更沒看出有什么憤怒的細微表情或反應,此刻只覺得仿佛站在即將崩裂的河堤、山坡面前。
深吸一口氣,楊阜低聲說:“君上得益州,東南方面實難安心,自會角力于荊襄。周瑜、傅巽擅自行動,也只是先發制人,是便宜行事。若是這樣南郡都能被龐統奪走,那說明劉表新喪之后,劉琦是守不住南郡的。”
“義山不必為他們開解。”
黑熊臉上有了些不耐煩:“劉琦終究是南郡郡守,他是君,南郡人背反劉琦迎接龐統,先天有虧于道德。現在好了,周瑜以治喪守孝為由迫使劉琦辭官,南郡士民豈會如周瑜預料的那樣迎奉新的郡守?”
“或許他是覺得我得益州,荊南四郡或可傳檄而定,荊南四郡如此,南郡更是不敢滋事、背反。可劉琦身居荊襄十余年,雖為人柔弱,但更受荊襄士民愛戴!他逼迫劉琦棄官,荊襄士民必然不滿!”
說著黑熊將手里的半個柑橘狠狠砸在地上:“劉琦終究是一方諸侯,周瑜、傅巽如此欺辱,實在是過分!”
楊阜愕然,從車廂架子上抽下布巾,蹲下擦拭砸成一灘水漬的柑橘。
擦干凈后,楊阜才勸說:“劉琦才器不足,今脫離南郡是非之地,未嘗不是好事。”
黑熊歪頭看楊阜:“我知道劉琦性子軟好欺負,可劉備呢!我都不忍心欺辱劉琦,周瑜怎么敢這樣做!說到底,劉琦終究有恩于我,荊襄士民也都是如此看法。劉琦落得如此下場,我尚且憤怒、羞恥,荊襄士民會如何做想?”
越想越氣,黑熊站起來在車廂內來回踱步:“我不是他的孫伯符,他也不是我的總角之好!”
氣的有些肝疼,第一次感受到憤怒到極點,真的會腹心疼。
黑熊十幾個呼吸后才調整好狀態:“他既然想打大戰,那就讓打,我看他能打出什么樣的東西來。”
楊阜不敢言語,又有些難以置信:“君上是覺得周瑜將會敗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