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從哪里來,回哪里去!”曾祥云的聲音里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嘶啞,一字一頓,砸在地面,“深藍這堵墻,供不起你們這樣的‘畫畫’,這樣的‘破局’了!”
死寂。
比之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小滿的畫筆停在半空,一滴濃稠的紅色顏料懸在筆尖,搖搖欲墜。
陳舟僵在原地,臉上最后一絲血色褪盡,只剩下屏幕幽藍的光映照出的慘白。高處,趙亦安緩緩地、緩緩地直起了身體,不再俯身看尋星鏡,而是低頭,隔著遙遠的空間和冰冷的網格鋼板,第一次真正將目光投向曾祥云。
那眼神里沒有了審視,只剩下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的、野獸般的冰冷。
曾祥云感到一陣脫力,后背的襯衫已經被冷汗和顏料浸透,緊緊貼在皮膚上。他握著搪瓷杯的手微微發抖,杯壁上的“桃李滿天下”字跡,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愈發模糊不清。
突然,陳舟動了。
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猛地從椅子上彈起,動作幅度之大帶倒了旁邊一摞厚厚的打印資料,雪白的紙張嘩啦啦散落一地。
他幾步沖到曾祥云面前,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長時間不眠不休的汗味和電子元件散發的焦糊氣息。
“你懂什么?!老古董!”陳舟的聲音嘶啞尖銳,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曾祥云沾滿顏料的臉上,他手指顫抖著,胡亂地指向身后那幾塊瘋狂閃爍、流淌著瀑布般數據流的巨大屏幕,
“看看!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我們的算法!迭代到第七版了!它在重構!重構深藍的整個底層邏輯!從根子上!這不是什么小打小鬧的補丁!這是……這是要掀翻整個桌子的東西!你懂不懂?!”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眼睛里燃燒著狂熱的火焰和深不見底的恐懼:“外面那些蠢貨!他們只會用腳投票!
只會用唾沫淹死人!他們根本不明白我們看到了什么!深藍的根基在腐朽!在僵化!
就像……就像一臺老掉牙的機器,銹死了!我們的‘混沌’,是火!是熔爐!只有燒掉那些該死的、盤根錯節的舊代碼,才能重鑄!才能新生!你懂不懂?!”他幾乎是咆哮出來,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里回蕩,帶著絕望的顫音。
曾祥云沒有后退。顏料黏膩的感覺貼在皮膚上,冰涼。他看著陳舟因激動而扭曲的年輕臉龐,那上面有天才的桀驁,更有溺水者般的恐慌。他渾濁的眼睛里沒有責備,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洞悉。
他沒有看那些瘋狂流淌、如同天書的數據瀑布,而是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彎下了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