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城中村招聘點
江城西郊，一片城中村邊緣。京西外賣碩大的紅金色logo在臨時搭建的簡易舞臺上。
清晨七點剛過，招聘點前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空氣中彌漫著廉價香煙、汗水蒸騰的氣息，以及一種近乎沸騰的渴望。
清一色穿著各色舊外賣馬甲、頭盔上帶著風霜痕跡的漢子們擠在一起，目光灼灼地盯著臺上那幾套在晨光下熠熠生輝的嶄新裝備。
穿著嶄新京西沖鋒衣的區域招聘經理老陳，手持擴音喇叭，聲音洪亮得壓過了所有嘈雜：
“兄弟們！眼睛都擦亮了！這就是我們京西鐵騎的標準戰甲！這頭盔，內置藍牙通話，接單導航解放雙手！后腦勺這兒，自帶‘京西狗頭’呼吸燈，夜里你就是這條街上最亮的仔！
安全，醒目！再看這保溫箱，三層分區，熱食、冷飲、生鮮，井井有條，湯湯水水絕不串味！這沖鋒衣，防水防風還透氣，腋下有透氣拉鏈，肩膀、后背、前胸，360度反光條，雨霧天照樣穩如泰山！公司配發，不收押金！穿壞了，憑舊換新！”
“嗷——！”臺下的回應是山呼海嘯般的吼聲，夾雜著興奮的口哨。人群像被投入巨石的滾油鍋，劇烈地翻騰起來。
一個穿著某團褪色藍馬甲、身材敦實、臉上刻滿風霜的中年漢子猛地撕下自己胸前的舊工牌，狠狠摔在地上，又用力踩了兩腳，仿佛那是某種沉重的枷鎖。他扯著嗓子吼：“趙哥！趙哥在哪兒？昨天群里扣1的，都跟我老趙沖！不為別的，就為這個！”
他顫抖的手指直直指向臺上頭盔側面印著的清晰字樣——“全職騎手·五險一金”。
“趙哥！這兒！”人群里，一個精瘦的小伙子小李奮力揮舞著手臂擠過來，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動，“裝備太頂了！還有陳經理剛說的，單量達標保底八千！加上全勤、惡劣天氣補貼、超距補貼…過萬真不是夢！比咱們現在起早貪黑拼死拼活還被系統往死里扣強百倍！”
老趙一把抓住小李的肩膀，眼睛因激動布滿血絲：“對！兄弟！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這個！”他用力拍著自己胸口，“是命！是尊嚴！風里雨里跑了五年，膝蓋廢了，胃也爛了，哪天摔溝里，誰管我老婆孩子？京西白紙黑字寫了‘五險一金’，這就是救命稻草！今天誰也別攔我！”
這時，一個略顯遲疑的聲音插了進來：“趙哥…李哥…”是那個在群里叫“沉默的石頭”的青年，他擠到兩人身邊，眉頭緊鎖，手里還捏著他那部磨得發亮的舊手機，屏幕上是他某團app里金光閃閃的“單王”等級和99%的好評率。“我這…過去真清零？從頭爬…心里沒底啊。”
老趙猛地回頭，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石頭略顯單薄的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差點把他拍個趔趄：“石頭兄弟！榆木腦袋！你那身本事，是長在你骨頭里、刻在你手上的！到哪兒都是真金！
京西現在全國開搞，正是咱們這種老鳥搶地盤、立山頭的黃金時候！要的是這份踏實的保障，這份把你當人看的尊重！數據？舊平臺那點數據，屁都不是！命重要還是那點虛擬數字重要？嗯？”
“趙哥說得對！”旁邊一個叫阿強的騎手激動地揮舞著拳頭，他頭盔上的反光條都磨花了，“看看人家這裝備！這才叫專業！這才叫把咱們當人！某團那破馬甲，冬天透心涼，夏天捂痱子！這波必須沖！為了這份體面！”
石頭看著老趙眼中燃燒的火焰，又看看臺上那套散發著“正規軍”氣息的裝備，再看看周圍無數雙和他一樣寫滿疲憊與渴望的眼睛，胸中的那點猶豫瞬間被點燃了。